第27章 铁与誓言1

距离雷恩等人逃离拉革塔,已过去了整整半年。

泽斯特亚依旧静卧在群山之间,密林环抱,炊烟袅袅。

这个南帝国边境的村庄原本只是地图上的一个模糊印记,如今却成了雇佣军的临时据点。

雇佣兵队伍在这里驻扎下来,伤员已康复,新兵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晨曦微露之时,锤炼刀剑的撞击声便在村中响起,孩童坐在田埂上观看,眼神里满是崇拜。

雷恩没有急于发起战斗,而是让这支从战火中逃出的残军和新兵们,融入到村民的生活中。他们帮助农人修理农具,翻建破旧房屋,甚至亲自下地耕种,放牧养猪。

春去秋来,寒意渐重,村口的枫叶已开始转红。那份紧绷的杀气,已被日复一日的劳动和生机所稀释。

半年时间,他每日巡视训练场与田地,却从未松懈。他等的,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消息——莱亚的消息。

部队到达不久后,雷恩让萨日娜,赞亚,罗瓦尔和阿提斯分别带人去周围的城镇打探莱亚的消息。然而,半年过去了,还是音信全无。

与此同时,大地的格局悄然改变。

阿塞莱与西帝国的战争,已经停火。自俄耳珶西亚一战失利,阿塞莱再无力在西部组织大军反击。残余的小军团接连覆灭,连已经占领的西帝国的城堡也尽数丢失。西帝国乘胜追击,一举攻克突比力斯堡,将战火延入阿塞莱本土。

更雪上加霜的是,南帝国与库塞特也趁势出兵,纷纷对阿塞莱开战,几乎将其国境撕裂。最终,阿塞莱被迫签订割地赔款的条约,甚至将古亚兹那座象征荣耀的要塞城池拱手让出,献予西帝国。

秋意渐浓,泽斯特亚的山林披上金红色的外衣。冷风吹过,带来高远天空下的萧瑟与寂静。

村中的雇佣军训练仍在持续,锤剑声、呐喊声日复一日回荡在山谷之间。然而营地深处,雷恩的帐篷内却是另一番沉重气息。

打探莱亚下落的三路人马,已经陆续回归,并没有带回有用的线索,现在就等赞亚了。雷恩走出帐篷,看着天空,不知这支队伍该何去何从。

营地外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几个骑兵疾驰而来,尘土飞扬。

“雷恩大人,赞亚回来了!”

雷恩猛然抬头,眸光一震。他快步走出营地,只见赞亚身披披风,风尘仆仆,翻身下马,眼神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兴奋。

“我找到了。”她直接道,语气干脆。

雷恩心中一震,走近两步,声音低沉:“在哪里。”

赞亚唇角微扬,递出一卷羊皮地图:“北帝国边境的厄庇克洛忒亚城镇,有雇佣兵亲眼见到过莱亚家徽的旗帜,金色的丁香花,不过旗帜是绿色的,他们应该是加入了巴坦尼亚。

三个月前,他们出现在马扎丹堡的战场,协助巴坦尼亚军团攻城。带队者是一位年轻将军,黑金披风,全甲——很像莱亚。”

雷恩接过地图,手指微颤。他低头看着地图上厄庇克洛忒亚和马扎丹堡的位置,良久未语。那股被埋藏许久的火焰,在胸膛中骤然复燃。

“消息可靠吗?”他问。

“我亲自验证过,他给我画了那面旗帜,我也去了马扎丹堡,已经是巴坦尼亚人占领的地方了。”赞亚认真地点头,“那面旗帜,不会错。至少,三个月前他们还在那。”

雷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仿佛听见了远方战场的号角声,再次吹响。他缓缓睁眼,眸中已无迷惘,只有刀锋般的坚毅。

他转身看向帐篷外的操场,众士兵还在演练,一刀一枪,斩断尘埃。

“让他们准备。”他声音如铁,“整理装备,一个星期后出发。”

“目标——厄庇克洛忒亚。”

次日上午,温暖的阳光穿透山谷,洒在泽斯特亚村口。密林笼罩下的小道被林间的薄雾笼罩,远处的山林十分静谧,只有偶尔的鸟鸣划破宁静。

这一天,泽斯特亚村口汇聚了村中所有人,妇人、老人、孩童,围成一圈。他们神色庄重,却不悲伤,只是默默注视着那支整装待发的队伍——雷恩与他的雇佣军,今日将离开,奔赴北境的战火之地。

队伍列于村前宽阔的空地上,旗帜猎猎,铁甲映日。

雇佣军队伍经过数月整训,早已脱胎换骨。两百三十七名士兵,分列两列,身披整齐战袍,背负长枪或佩剑,队列肃穆,犹如一道钢铁长墙。

骑兵在前,步兵其次,射手最后。战旗高举,上绣黑底金纹的丁香花徽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雷恩站在队伍最前,披着黑色披风,目光坚定。他的盔甲铮亮如雪,佩剑紧束腰间,眼神在战士们身上缓缓扫过,像是要记住每一个面孔。

雷恩回首望向村口,村民静静伫立,有人手握干粮包裹,有人搂着孩子默默啜泣。一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高声道:“雷恩,泽斯特亚等你们凯旋归来!”

众人齐声应和:“凯旋归来!”

雷恩郑重地点头,目光转向伊瓦尔叔叔。这位曾与他父亲并肩作战的老者,如今是泽斯特亚的村长。伊瓦尔满头银发,仍精神矍铄,此刻正神情凝重地站在一旁。

雷恩走上前,深深鞠躬:“泽斯特亚和雇佣兵的家眷,拜托你了。”

伊瓦尔把他扶起来,沉声道:“记住,你是雷恩,你父亲的儿子,去吧,放开手脚干,家里由我老头子来守。”

不远处,一群新加入的年轻人也整齐列队,在队伍的最后走出了村口。三十余名青壮村民,已换上雇佣军制服,其中便有伊瓦尔的大儿子洛伊,以及雷恩的两个弟弟——凯恩与艾尔德。

新兵们满脸兴奋,与家人道别,雷恩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们,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整理他们的服装,让他们跟上队伍。

他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寻找那个倔强而敏锐的身影。

——艾琳。

昨夜,她执意要随队出征,被雷恩当场拒绝,她愤然离去。

听伊瓦尔叔叔送艾琳早早的就跟着他在后山练过弓马,一直想随兄长征战。但雷恩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过二十岁,在他眼中依旧是那个追在身后问东问西的小女孩。

她没有来。雷恩心中微动,却没有停步。

雷恩点头示意了伊瓦尔,然后翻身上马,挥手沉声喝道:“出发!”

号角响起,马蹄齐鸣,铁甲如浪,雇佣军队伍如铁流一般缓缓行进,踏出泽斯特亚,踏入未知的征途。而村民静静站立,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目光中既有不舍,也有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