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凛冽,远山披雪,半个月的行军将尘土深深印在了盔甲与披风之上。雷恩率领的雇佣军队伍翻越山岭,穿过密林与荒原,终于在一处河谷停下。
前方,一座村庄静卧于金黄麦田之间,炊烟袅袅,石墙环绕。
底俄帕利斯,是北帝国腹地的一处宁静村庄,坐落于两座缓丘之间,西侧为沃土田野,东面连绵小径通向厄庇克洛忒亚。村庄地势平坦,四周环绕着低矮的石墙,墙体由粗糙灰岩垒成,已有些年头,布满藤蔓与苔痕,显出岁月的沉寂。
村中建筑多为浅灰石材配木梁屋顶,屋檐低垂,覆以赤褐色陶瓦,屋前种有葡萄与橄榄,浓浓的南地风情在北境罕见,使这村庄别有一份柔和气息。中心是一座小型集市广场,由磨损的青石板铺就,村民多聚于此交易粮食、工具与牲畜。
村庄周边是大片金黄麦田,麦穗随秋风摇曳,波浪起伏,一望无际。村东是一片浅林带,间或可见炊烟袅袅,炊烟与夕阳交织成一幅田园图景。
远方山脚下流淌着银泽河,河水清冽,养育着这方土地的丰饶。道路边、村口旁,常可见帝国风格的石柱遗迹,断裂石像静默伫立,仿佛见证着百年前帝国的辉煌,如今却沦为农人晾衣的支架。帝国虽残,却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远的烙印。
底俄帕利斯是典型的农业重镇村庄,这里盛产粮食,是北帝国的战略补给点之一。近年战乱频繁,村民生活愈发谨慎,一见穿甲者,便多躲入屋中,仅有村长一人敢出面接待外客。
这一日,村外尘土飞扬,陌生的雇佣军旌旗映入村民眼中,沉寂的村庄再次被动荡触碰——但麦田仍金黄,河水仍清澈,底俄帕利斯,仍在风中静守着它的四季流转。
村口,雷恩与萨日娜、阿提斯率十余名护卫缓缓而入。马蹄踏地,扬起尘土,阳光洒在甲胄上,映出斑驳光斑。村庄外的低矮石墙掩映着半埋的田地,几个村民握着农具远远望来,神色警惕。
村口立着几名握着长矛的民兵,为首一人年近六旬,腰间佩着简陋短剑,布袍洗得发白。他是村长,脸上刻着岁月的沟壑。
“阁下是……?”村长凝视雷恩,眼神中带着几分戒备。
雷恩翻身下马,步履沉稳。
他目光温和,却有着军人特有的威严:“雷恩·卡尔维恩,率军路过此地,想与贵村购买一些粮食与补给,我们会按帝国法定价,付给你们第纳尔。”
村长打量了他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警觉,他望了望雷恩身后护卫整齐的盔甲与纪律分明的站姿,微微颔首:“好说。若真按价交易,自然欢迎。
雷恩笑了笑:“我们自会适量,不会为难村民。”
他示意萨日娜与阿提斯跟随村长前往粮仓采购,自己与护卫留在村口。村民远远围观,指指点点。雷恩面不改色,心知底俄帕利斯处于北帝国要道,战事频发,村民早已习惯战火与军队。
远处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雷恩眉头微皱,转身看去。
麦田尽头尘土飞扬,一队骑兵正迅速接近。阳光下,铁甲铮亮,旌旗猎猎。前方旗帜上,赫然绣着一头展翼金鹰,鹰爪踏剑,双翼展开,围绕银边。是北帝国的军队。
“戒备!”雷恩一声低喝。
护卫立即列队,刀剑出鞘。村民惊呼,四散而逃,民兵也迅速举矛,挡在村道两侧。
骑兵队伍疾驰而至,在村口减速停下,为首者披帝国贵族重甲,头盔上镶嵌着宝石。胸口纹章熠熠生辉,正是俄斯提科斯家族之徽。骑兵在村口停下,尘土飞扬,为首军官缓缓勒马。
他目光锐利,脸上未有敌意,只是冷静审视。
随即,他打量雷恩,神情略带警惕。
“阁下是……?”他开口,声音低沉沉稳。
“雷恩·卡尔维恩,梦影雇佣军团,暂驻此地补给。”雷恩回答。
军官点头,眉宇间有微微审视之意:“阁下准备在此驻扎几日?”
“三日足矣。”
奥斯坦沉思片刻,未作评价。他下马,对雷恩行了一个贵族礼:“愿此地安稳,无需兵戎。”
雷恩也回了一个礼:“正合我意。”
奥斯坦一愣,但随即恢复平静,环顾一圈,确定无异后,挥手带人入村。
这一幕被归来的萨日娜看见。
“帝国正规军……”萨日娜皱眉,手指轻抚着剑柄,神情谨慎,“要不要撤?”
雷恩站在村道旁,看着正在进入村庄的帝国骑兵:“不必,他们并无敌意。只是前来征粮与巡查,我们依计划休整三日,保持戒备即可。”
夜幕降临,底俄帕利斯的田野被淡淡的薄雾笼罩,村庄早早熄灯闭户,村民躲在屋内,远远望着村外那片篝火密布的营地。
营地之中,火光通明,数十堆篝火如星辰散布。士兵围坐其旁,吃着热食,低声交谈,偶尔传来笑声,带着难得的放松。铁匠铺旁,萨尔曼正在教几个士兵如何打造保养兵器与甲胄,锤击声清脆,回荡夜空。
营地边缘,巡逻士兵警惕地注视着黑暗林带,手持长矛,随时准备应变。
雷恩坐在营地中央一堆篝火旁擦拭着一柄双手剑,这是萨尔曼根据雷恩的要求为他量身打造的,比原来的更重更锋利。他望着跳动的火焰,神色沉思。夜风吹过,带着田野的潮湿气息,夹杂着远方河水的清冷。
火焰映照下,雷恩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中却带着难掩的警惕与思索。
正当他沉思之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营地警哨高声提醒:“来骑!三人——靠近营地!”
众人警觉,阿提斯立刻握紧兵刃,站至雷恩身后。火光之下,三个骑兵缓缓而来。
为首一人,黑甲披肩,战马高大,马蹄稳健。他走近火光,面容清晰,正是白日曾见的北帝国军官——奥斯坦·赫里斯。雷恩抬手示意众人退下,静静等待来人。奥斯坦在营地前勒马而停,稳稳翻身下马,步履从容。
他再次对着雷恩行了一个贵族礼,目光沉稳:“雷恩大人,我的主人,帝国皇帝卢孔陛下命我传令——请您即刻前往陛下营帐,他要和您面谈。”
雷恩眉头微挑,抬头望了一眼夜空。
残月之下,星辉冷冽。
“现在?”
奥斯坦点头,目光如铁:“是的,现在。”
火光映在两人之间,营地的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雷恩将双手剑插入刀鞘,递给阿提斯:“我知道了,走吧。”他没有穿铠甲,仅穿着一身软甲,披一件黑色披风,佩剑束于身侧。
罗瓦尔把雷恩的马牵来,萨日娜也走上前来,眉头紧皱,低声说道:“要不要我带人同行?哪怕带几个护卫,也可以防万一。”
雷恩却缓缓摇头:“不用。”
他翻身上马,跟着帝国的士兵,消失在了营地的火光外。
萨日娜给赞亚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带了几个人跟了上去。罗瓦尔和阿提斯也开始整理装备,准备随时应对危险。
夜风萧瑟,披风猎猎。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马蹄与靴底踏地的低响在黑夜中回荡,仿佛在诉说一段无声的宣告。星光稀疏,一轮残月高挂,洒下惨淡银光,为大地披上一层冷色。
他们穿过村庄外侧的小径,脚下的土路被车辙压得坚硬,林木在两侧渐渐逼近,夜风穿过枝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古老战鼓的回响。
大约半个多小时,一行人穿过了这片沉寂如墓的树林。月光穿过枝桠洒落在地,斑驳陆离,宛如破碎的银布,映在他们的铠甲之上。
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