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渡寻仙

东海，成山角。

此处为东方之极，昔年始皇帝曾数次东巡至此，登高俯瞰大秦疆土，敕令立碑镌刻“天尽头“三字。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翻涌着怒涛。

穹顶黑云蔽日，雷声轰鸣，骤起的狂风将一艘庞大的楼船裹挟其中。

数丈高的巨浪接踵袭来。

忽有裂帛声刺破风啸，甲板上的主桅遭受重创，船体在浪头拍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

在这剧烈的震颤中，昏迷的陶九川指尖微动，当又一道惊雷劈落之际猛然睁眼！

“呼…”

伴随船身的颠簸，苏醒过来的陶九川刚站稳脚跟，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先前脑海中被龙攫起的那番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腰间佩刀，却摸了个空。

船板持续摇晃，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一面青铜镜慢慢滚至他的脚边。

听到动静的陶九川低头望去，目光扫过镜面，竟惊奇地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然变了一身装扮。

只见镜中的他头戴旒冠，腰系绶带，原本身上穿的亚麻布衫此刻换成一件玄色官袍，尽显上位者姿态。

若不是自己这张俊脸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模样，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再次穿越顺道夺舍了别人。

“我没死…那条龙这是把我弄哪来了？”

陶九川清楚记得，青蚨巨龙在抓住自己后，直接将他丢进了铜鼎之中。

那铜鼎深不见底，当他从高空坠入鼎中时，莫名失去了意识。

至于后面的事，他就完全记不得了。

陶九川挪开铜镜上的视线，转头茫然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早已离开桃源，当下所处的地方是在一间陌生的船舱里。

这间船舱整体呈长方形布局，目测有十几平米，虽然狭小但却打理得十分整洁。

除了靠墙位置摆放的床榻外，船舱内部就仅剩下一张桌案，案上整齐的陈设着笔墨砚台等文房用具。

陶九川三两步来到案前，在桌案角落找到一卷像是刚封存不久，被麻绳捆扎起来的竹简。

这也是整张桌案上，唯一一件能记载文字的物品。

怀着对船舱主人身份的探究，以及眼下所处状况的好奇。

他利落地解掉麻绳，迫切的想要从中找到一些有用信息。

随着竹简徐徐展开。

一股未干的油墨气味扑面而来，简上的文字也随之显露。

就是不知道是船舱主人单写了个开头还是有其它缘由，在这块一尺长的竹简上只简单留下了四个小字。

“东渡，寻仙…”

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小字，陶九川不禁陷入深思。

小字位于整支简最右侧的简首，内容由上至下进行书写，显然是经过仔细斟酌才作为标题落笔的。

这种右起竖排的记录习惯在历朝历代都很常见，然而陶九川仅此一眼就认出了文字的来源。

又是秦篆！

难道这卷竹简也是来自秦时的产物吗？

该死的秦文怎么还在追！？

他攥着竹简的手顿时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从酉阳浮尸案玉壁的开始，再到桃源入口发现的青铜弩机，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接触过太多秦器…

这些秦器非但没有给他消除任何困惑，反倒每次出现时都会伴随着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

让最初只想破案保命的他越陷越深。

陶九川的眼神死死落在的空荡荡竹简上，几乎要把这几个秦篆小字刻进脑海。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把小篆作为官方文字的仅此秦室一家，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也就是说。

眼前的这卷看上去像记载公文的竹简，同样毫无疑问地属于秦时。

可惜的是，这四个字的开头并没有显露出重要信息，连具体年份和事件概要都尚未补充。

当然，这点麻烦还是难不倒陶九川。

既然确定了时间，那在短短的十四年秦朝国祚中，有什么事件是和东渡寻仙相关的呢？

他甚至不用思考，答案立马呼之欲出。

徐福东渡。

自己这是来到了五百多年前！？

恍惚间闪过这么一个离奇念头，陶九川不由得哑然失笑。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此刻的他轻轻放下竹简，目光一凛瞥向船舱大门。

这扇通往外界的门近在咫尺，只要他现在推开门走出去，就能验证所有猜想。

他是否再次穿越，当下身处哪个朝代，所在的这艘船又是否真是徐福东渡的船队…

“嘶…什么东西？”

就在陶九川正欲离开之际，一股灼烧感猝不及防的自胸口传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感受到疼痛的来源，陶九川立马双手并用地抓住衣襟，想要解开身上的这件官袍。

无奈这身官袍缚得很紧，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在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后才终于找准位置将其解开。

陶九川用力脱掉官袍，伴随官袍甩落在地，一块坚硬的白色物体从中滑出。

“岁史鱼骨？”

看着这块突然出现的神秘骨片，他沉默半晌像泥塑般愣在原地。

鱼骨是桃花源中的瘸腿老者所赠，据说有承载天命明鉴兴衰的史书之能，被陶九川与玉璧等物归纳在一起。

可是眼下，在他来到这个疑似秦末徐福东渡的船舱后。

先前的玉壁和机弩配件都早已消失不见，唯有这块鱼骨却仿佛跟他一同穿越了时空似的依旧存在。

“岁史鱼骨记载着所有历史，凭借此骨可窥天机。”

瘸腿老者的话萦绕在耳边，陶九川鬼使神差地捡起鱼骨，指尖触碰的刹那一抹金光从中迸出！

刺眼的金光转瞬即逝。

而随着金光散去，一道突出的裂痕把整块鱼骨隔开，分成上下两部分。

其中上半部分浮现出新的内容。

《秽史》

“齐人徐巿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帝遣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陶九川快速扫了一遍鱼骨上显现出来的内容，目光停留在某处，顶端的“秽史”二字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

作为一名研究历史多年的专业生。

他很清楚鱼骨上的这段文字，正是出自《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的真实史料。

同理。

秽史的意思陶九川不是不懂，指的是被歪曲篡改后的史书。

但这明显，是跟自己的专业所学是相悖的。

回想起在桃花源中，瘸腿老者向他揭示出有关八王裂晋的预言，这足以证明岁史鱼骨的可信性。

一瞬间，陶九川大脑嗡嗡作响，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难道…

这段在后世传播甚广的历史，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