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色家纹

华子的瞳孔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像两枚被冰封的深潭。她直视着苏晴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苏晴看见她嘴角勾起的弧度，那笑容里藏着某种令人战栗的锋芒，仿佛在品尝某种隐秘的愉悦。

“你的想法真的很幼稚。“华子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青铜器皿，“你知道小孩子不是幸福之鸟提来的吗？“

苏晴感觉到后颈的汗毛竖起。她明明在期待华子能说出些不同的话，却看见对方眼底闪烁的恶意愈发浓烈。华子的目光掠过她颤抖的睫毛，像在鉴赏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房间里飘荡着陈年檀香与药草混合的气味，窗外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没错，唯独我一个人活下来。“华子突然向前倾身，漆黑的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庞，“不是因为同情我，而是因为他们在打垮生意上的对手时，还想顺便得到能生下优秀子孙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这个美女不是倾国倾城，只是倾家了？“凑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惊起梁上栖息的蝙蝠。苏晴看着华子耳垂上珍珠耳坠的微光，突然想起昨夜在神社遇见的那尊被蛛网缠住的佛像——同样带着诡异的美感。

华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笑声刺痛。她伸手抚过袖口的金线刺绣，那些缠绕的藤蔓纹样在烛光下竟似活过来般蠕动。苏晴这才注意到她袖口沾着暗红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我在想...“苏晴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如果你是被当作工具利用的，为何要穿着这样华丽的和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问蠢问题，但华子的回答比她预想的更锋利。

“你没发现吗？我的家人也是鬼头家杀的。“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像在抚摸熟睡的孩童。她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那里似乎站着看不见的亡灵。苏晴的余光瞥见墙角的阴影在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白骨在砖缝间游走。

“有我的父亲、母亲、祖父母，还有年纪还小又可爱的弟弟。“华子的手指悬在半空，做出拥抱的姿势。她手腕内侧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苍白，像是被某种诅咒侵蚀的痕迹。苏晴突然想起昨夜在神社庭院看见的那丛枯萎的彼岸花，花瓣上凝结着血珠般的露水。

“还有我哥哥，他原本是最有本事能继承保仓家的人。“华子的笑容突然扭曲，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线在牵动她的面部肌肉。她伸手抚摸虚空，指尖掠过的位置，墙纸突然出现细密的裂纹，像被指甲抓挠过般。

“严斋那种老头子，那样的死法还太便宜他了......“华子的声音突然低沉如毒蛇吐信，眼底泛起血丝。她垂下的视线里，苏晴似乎看见无数怨灵在地板上爬行，它们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看样子你们不是什么相爱的夫妻啊。“凑的调侃让苏晴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木柜。柜门上的铜锁突然发出“咔嗒“轻响，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转动。

“是啊。“华子突然轻笑，那笑容宛如面具般完美无瑕，“可是这样的夫妻也没什么稀奇吧？“

她转身走向窗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苏晴注意到她走过的地方，地板上的灰尘正以诡异的频率颤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足音在追逐她的影子。

“而且如果要怀疑出轨，也应该怀疑外子。“华子的指尖轻抚窗棂，那里凝结着蛛网般的冰晶。她突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是香水。他突然开始擦起古龙水，之前他明明从来没擦过。“

“大概一个礼拜前吧。“华子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苏晴想起神社古井里浮起的那具无名尸体。当时井水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就像现在华子眼底的光。

“那是在老爷子中了诅咒以后吗？“

“是啊，“华子的笑容突然扩大，露出尖锐的虎牙，“也说不定他外遇的对象，就是施诅咒的咒术师。“

她的目光扫过凑，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拆解的玩物。苏晴注意到她耳垂上的珍珠耳坠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像滴落的血珠。

“反正这些也不重要。“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她望向房间角落，那里本该是空无一物，此刻却浮现出淡淡的光晕，仿佛有无数灵魂在虚空中起舞。

小杰的指尖在走廊的扶手上留下潮湿的痕迹。他站在雕花木门的阴影里，看着那些在墙纸上游走的暗色痕迹。那些扭曲的符号像活过来的蛇，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变化。

走廊尽头的月光突然变得污浊，如同被泼洒的墨汁。小杰想起双胞胎孩子苍白的脸，想起他们眼中倒映的血色月光。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会用诡异的语调说“家人们都在等我们“。

“救命啊。“

那声音比蚊蚋的嗡鸣更轻，却像细针般刺入他的太阳穴。小杰的后背渗出冷汗，他看见走廊转角处的阴影在蠕动。那里本该是空荡的，此刻却有个小小的人影蜷缩着，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住的玩偶。

“就是因为在这种地方生活，才会连小孩子都不正常。“小杰的牙齿打颤，却不是因为寒冷。他看见那个幼儿的轮廓在明灭，时而清晰如真人，时而模糊如雾气。那些缠绕着孩子的是无数细小的黑影，它们的形态在虚空中不断变换。

他摸向腰间的法器，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铃。铃铛表面的符文突然泛起微光，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黯淡。小杰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有些咒，是需要用血来解的。“

“我马上就救你。“小杰的宣言在走廊里激起回音，那些回音却在落地时变成了呜咽。他结印的手势突然颤抖，因为看见那个幼儿抬起脸——那张脸上布满了成人般的皱纹。

真言在舌尖打结，小杰的瞳孔因恐惧而收缩。他看见无数双手从墙纸里伸出，那些手掌的皮肤正在片片剥落。幼儿的啼哭突然变得尖锐，如同玻璃划过黑板。

“南无三满多无驮南......“

咒文出口的瞬间，小杰的后颈突然刺痛。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扭曲，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脚践踏。那些缠绕幼儿的黑影突然化作长蛇，朝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糟了！“

小杰的法器从手中滑落，他看见自己的血滴在地板上，立刻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吸食。走廊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他看见无数张面孔在砖石后方游荡，它们的喉咙都在无声地开合。

苏晴的箭矢破空声像撕裂绸缎。小杰在最后一刻闭眼，却看见那支箭矢穿透了某个巨大的黑影。当视线恢复时，他看见苏晴的和服下摆沾着血迹，而凑的枫弓正发出不祥的嗡鸣。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苏晴的指尖抚过他发抖的肩膀，那触感像触碰烧红的铁。小杰闻到她发间飘来的药草香，混杂着某种金属的腥气。

“嗯，我没事。“小杰的声音在发抖，“谢、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苏晴的体温包裹，那温度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最后拥抱。凑的笑声突然刺破沉默，像刀片划过他的伤口。

“你看不见那些受苦的灵魂，才会说这种话！“小杰的怒吼在走廊回荡，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地板上分裂成无数碎片，“就连你旁边的墙壁、脚下，还有天花板，都有一大堆人在受苦。甚至有比我还小，就只是婴儿的小孩......“

眼泪模糊了视线，小杰突然看见苏晴的眼角也有水光闪动。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那动作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凑的嘲讽声突然变得遥远，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

“我也不能接受。“苏晴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她转身时，小杰看见她发间别着的木槿花正在枯萎，花瓣上凝结着血珠般的露水。

“喂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啦？“凑的调侃让苏晴的嘴角抽动。她突然转身，眼神中的决绝让小杰想起神社里那柄插在石台上的古剑。

“明天我会跟小杰两个人下山。“苏晴的声音像在下判决，“就请你尽管留在这里，任由好奇心驱使，把这个事件加油添醋搞得热闹非凡吧。“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凑的冷笑让苏晴的指尖泛白。小杰看着她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量，突然明白那些血迹是从哪里来的——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