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提前耗油

李显的手很稳，稳到让陈明礼觉得李显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精密运行的机器。

他仿佛没有任何多余无谓的思想，不会受到外界或者自身的负面情绪影响，右手更是如磐石般稳定，这份心性和操纵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当李显提及起落架的故障时，陈明礼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

刚才他光顾着操纵飞机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左起落架没有收上来。

瞄了一眼起落架手柄，确认刚才自己的的确确是收上起落架的，那就是系统故障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

跟李显一样，陈明礼也觉得这次起落架系统故障有些过于复杂了，完全摸不清脉络。

“A系统故障了吗？”

下意识的，陈明礼就将问题归结于液压系统上。

737的液压系统分为A系统，B系统还有备用系统。通常来说，起落架的收放是由A系统来提供压力的，如果A系统出了问题，大概离起落架在收起和释放上都不能正常进行。

当然了，也不是说起落架收放只能依靠A系统，起落架转换组件的存在在满足某些特定条件的情况下，可以允许其他系统的液压压力进入起落架系统中。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而李显就是那个高个子，陈明礼反而成为了受庇护的那个。

卸去了压力，陈明礼甚至有闲暇点开下屏ND的SYS页面，由此查看了A系统的液压压力。

然而，结果令他相当失望。

A系统压力还有2980，这算是一个正常的数值。

除此之外，液压控制面板上的低压灯也没有亮，这表明液压系统的输出压力并没有出问题。

这下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出问题固然难受，但出了问题却根本无法想象缘由所在，那更是要命。

正当陈明礼一筹莫展之际，他眼角的余光陡然注意到李显脊背稍稍挺直了些。

此等反应落在陈明礼眼里宛如某种危险到来的警报，他跟着全身肌肉条件反射似的绷紧，虽说他也不知道又出什么问题了。

很快，陈明礼瞧见PFD显示器上姿态仪下方出现了无线电高度表的读数在快速减小，然而此刻飞机还是有明显上升率的，这代表飞机已经距离龙青山很近了，随着地表开始快速抬升，飞机的上升率无法抵消地形上的变化。

意识到快要翻越龙青山了，陈明礼心里也有那么些紧张。

此刻飞机高度已经7968英尺了，而且还在以900英尺每分钟的速度在上升，按理说越障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稍稍踮脚，他往飞机下方看了一眼，后背细密的汗珠又多了一层。

他敢肯定，这么多年的飞行生涯他从未如此接近于山体，甚至他能看见山上嶙峋碎石缝隙之间艰难生长的杂草。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可以预见的是，即便他们能翻越龙青山，垂直间隔也不会很充足，估计只能堪堪满足CAAC的安全间隔要求，事后如果局方调查起来，给他安个事故征候的判定都不为过。

相较于陈明礼如顽劣的猴子般躁动的心境，李显就沉着了很多。

过了六秒左右，在高度超过8100英尺以后，李显甚至稍微减小了点姿态，让飞机姿态极微量地低于俯仰极限指示器，以便让抖杆停止。

还有一个比较幸运的地方，即随着高度增高，风速没有变化，但是风向变了，从几乎正顺风逐渐转成了左侧风。这么一来，由于顺风而导致的飞机爬升性能减小的影响程度就大大减小了。

后续即便李显减小了飞机姿态，上升率还维持在了800英尺每分钟左右。

李显没有看外面，始终盯着无线电高度表的读数。

在快速减小到120英尺后，无线电高度表的读数达到了最小值，之后便开始快速增加。

这也就意味着飞机与龙青山山顶的最小垂直间隔就是120英尺，相当于十二层楼的高度，其实算比较危险的了。

翻越龙青山后，陈明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这么小的垂直间隔，局方那边不好交代了。”

“没事，有人会陪你分锅的。”

李显左手接通自动油门，同时将飞机姿态逐渐减小到正常的爬升姿态。不过，他左手一直顶着自动油门，不然自动油门就要开始收油门了。

主要原因是飞机已经突破了MCP板上设置的8100英尺了，自动驾驶给出的指引是要引导飞机回到8100英尺并改平的。

下降嘛，那自然是要收油门的。

“调4200米！”

陈明礼已经开始担忧落地后局方的调查了，在接收到李显的指令后还反应了一下，这才依言将高度面板进行重新设置。

随着高度重新被设置到4200米，李显待飞机稳定且配平正确后重新接通了B通道的自动驾驶。

自动驾驶一接上，李显立刻调速到180节并且将垂直速率的VS方式转为高度层改变方式。由于此前速度掉得太多，高度层改变需要优先保证空速，所以飞机先是主动降低上升率来增速，等空速增加到了180节，后续再继续上升。

不过，李显此举引起了陈明礼的疑虑。

“不收襟翼了吗？”

如果要收襟翼，那李显肯定要增速到光洁状态的UP，差不多是220节左右。李显将速度调定为180节，这是一个比较常见的保持襟翼五的速度。

而此刻飞机的构型就是襟翼五！

“不收了，你联系塔台，让他雷达引导到可供盘旋的区域，我们要处置故障。”李显吩咐道。

他可不想在盘旋过程中再与其他飞机产生冲突。

陈明礼没有立刻遵从李显的指令，而是反问起来：“盘旋处置故障我是赞同的，但为什么不收襟翼，这样不就是在浪费燃油吗？”

襟翼在增加升力的同时也会增加阻力，综合计算下，襟翼五的构型是要比襟翼收上的光洁构型的油耗要高一些的。

从华翼航空的角度来说，陈明礼绝对算是一个厚道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为公司省油呢！

然而，陈明礼也不是全然无法思考。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还是说你心里已经觉得右起落架放不下来了，已经提前开始盘旋耗油，减轻飞机全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