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请客

“我是专门找你来的啊……小心！抬脚！好险，差点踩着狗屎了！”

小巷里没有路灯，湿漉漉的地面在远处霓虹招牌的微弱散射下，泛着油腻腻的光。路上乱七八糟地堆积着生活垃圾，很多装食物的垃圾袋被撕开了，发出腐臭的味道。野生的猫狗在其间出没，留下了丰富的活动痕迹。要不是杰森在，拉蒙德要自己走过这小巷，估计会很狼狈，衣服鞋子肯定都得换了。

杰森拽着拉蒙德的胳膊，一口气把他拖过半条巷子，才大大咧咧地说：“如果强制收容计划真的被推行下去，你昨晚干掉的那个家伙，也会是我的目标。不过，你先动手了。这无所谓，我们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最终的目的也没冲突。我来找你，首先是为了提醒你，气球人的案子被正经警察盯上了。”

他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正经警察，你认识的。”

“正经警察？”

拉蒙德愣了下。

在毫无下限的哥谭警察序列里，能被杰森称为“正经警察”，拉蒙德还认识的，大概只有戈登和布洛克了。

去年起，拉蒙德去奈何岛发放免费食物的时候，就经常遇见布洛克。当时布洛克没有搭档，自己一个人办案。他明显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和黑帮的关系很深，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能摆平。隔三差五遇到难题了，他也不动用正常手段，而是来奈何岛，花几百块钱让杰森出面做打手，把阻碍他的人打个满脸桃花开。

正因为布洛克和杰森的往来，才让拉蒙德注意到杰森的非同寻常之处。拉蒙德循规蹈矩了半辈子，很厌恶这种一语不合就上强度的做派，所以很少和布洛克接触。但时间长了以后他发现，布洛克的做派粗暴，吃相难看，但其实很少干什么坑人的事，反倒是帮过不少人。

至于詹姆斯.戈登，拉蒙德本来不认识他。但有个叫赛琳娜.凯尔的女孩子，是从拉蒙德手里拿过社会福利的街头小混混，从上个月起，她就和戈登走得很近。也不知道这女孩子拿住了戈登什么软肋，戈登连着几次联络儿童福利局，替这个女孩办事。

如果旁人这么做，拉蒙德会想尽办法隔断他们的联系。因为在哥谭，一个警探如果忽然对底层小混混展现善意，十有八九是要用他们干点非法勾当；如果这个底层小混混还是个颇有姿色的女孩子，那可能涉及的东西就更黑暗了。

但几次接触下来，拉蒙德发现戈登这人还真是个绅士，他对赛琳娜.凯尔的维护，真就完全不掺杂别的，而是纯粹的，对关键证人的保护态度。

难得，真难得。

这次市长宣布推动强制收容计划以后，赛琳娜，凯尔也在其中，本来今天就该被送去州北收容所的。戈登很及时地出面提了要求，拉蒙德也就顺水推舟，昨天下班前，带着赛琳娜.凯尔去了哥谭警局，把这女孩子转为警方证人。

按杰森的说法，接下去那两个难得的正经警察，就要冲着我来了？

那两人不止正经，还都很有能力！我能对付得了他们吗？

拉蒙德悚然一惊，然后又一惊。

“不对！杰森，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我是守法公民，没干掉过任何人，警察怎么会冲着我来！对，对了！你说的气球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哈哈，哈哈，守法公民是吗？”

杰森仰天笑了两声，拍了拍拉蒙德的肩膀：“我懂！你是守法公民，就像我也是！咳咳，别紧张，我来这里，就只和你通个气，没别的意思……”

杰森注意到，拉蒙德的手依然按在枪套上，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这种小动作。

这条小巷很显然是拉蒙德给自己设定的撤退路线。因为小巷处在老工业区和新城的交接处，两旁的地块都有产权纠纷，前两年黑帮在这里争夺地盘，多次爆炸导致工业废气泄露。废气又引发咽喉血肿，有好几个黑帮成员没能及时脱身，死前自己把自己的气管都抓烂了。

出了这档事以后，原本控制这里的黑帮很少再来。整个小巷内外没有探头，没有行人，没有无处不在的流浪者和街头混混团体。拉蒙德恰好利用这条被人遗忘的小巷，作为自己脱身的快速通道。

但杰森既然来了，拉蒙德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拉蒙德是个普通人，按着枪套的动作很别扭，也很生疏。杰森可以保证，他打开枪套拉开保险的时间，足够自己放翻他十回。

于是杰森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很随意地靠在身后的墙上。

“对了，我顺便也想问问，你好像对行动选点和撤退方案制定之类的事情，很在行？昨天克兰斯顿刚起飞，就来了一群记者。这帮货色都是有狗鼻子的，来得这么快，却没一个发现你的踪迹。我想问问，你这是在哪里学的？有什么心得没有？”

“不在行！没学过！没心得！”

拉蒙德看到杰森往后退开，又摆出松弛的姿态，看起来不像是来找他晦气的，这才略微放松些。

杀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在不在行的？哥谭这鬼地方的文盲太多了，很多黑帮或者混混狠劲上来，掏枪砰砰就是一通乱射，事前事后都不动用几个脑细胞。

比起他们，拉蒙德好歹读到大学毕业，有几十年基层市政工作的经验。他要办一件事情，自然会仔仔细细盘算各种因素，制定完善计划，应对突发状况。因为公职人员的身份，去档案馆、图书馆查资料也方便些。除此以外，哪有心得可言？

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他家人遇害的经历，使他对街头人物没什么好感。杰森是他仅有的，一个活跃在街头的熟人，这是因为他最初认识杰森的时候，杰森还是个孩子……

其实杰森现在也没多大，拉蒙德看他依然是个孩子。但在拉蒙德亲手处决了腐败的议员和警督以后，好像忽然打开了某种阀门，使拉蒙德对人的判断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杰森只是松松垮垮地靠墙站着，但在拉蒙德眼里，他简直就是一头慵懒休憩的史前怪兽。

所以，枪是不能离手的！

拉蒙德试着稍许挪动手指，弹开枪套上的卡扣。但他实在没什么经验，试了两下都没成功，反而身体都发僵了。

但他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努力。

一直试到第六回，咔咔轻响，枪套可算是开了。

杰森的听力很好，枪套弹开的声音入耳非常清晰。他的视力也好，所以拉蒙德僵硬的动作落在他眼里，简直是种邀请。就像是一个弱鸡浑身破绽，还在大喊你来打我噻。

杰森有点无语。这种在市政厅机关基层辛苦工作几十年，一次都没提拔过的中年男人，简直和哥谭港淤泥里埋着的石头没啥区别，特点就是又臭又硬。

“啧啧，拉蒙德先生，别这么冷淡，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你对我，有什么担心的呢？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如果你以后经常带着气球办事，我们说不定会撞上的，提前聊聊，彼此交个底，不是挺好的嘛！像你这样的人，我在哥谭认识不少。不过他们都是收钱办事，不像你，出于兴趣。或许哪天可以开个同行联欢会，哈哈，哈哈！”

他猛说了一通，看拉蒙德紧闭着嘴，依然很警惕的样子。

杰森的心情并不好。他对拉蒙德这么客气，完全是冲着他多年来在奈何岛上发放免费食物，积攒起的几分情面。

但这情面能限制杰森什么呢？

他忽然伸手如闪电，一把就夺过了拉蒙德手里的格洛克手枪。拉蒙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用手指插在扳机护圈里，滴溜溜打了个几个转。

“气球人先生，拉蒙德先生，我们换个地方聊聊……看在熟人的份上，我请客，我们去吃牛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