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斜面上的丁达尔效应

“许哥,你在搞什么啊,发呆了半节自习课,我看你物理模拟卷啥时候写完,一会就收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眉头一皱,一眼瞅到胡昊那大脸上满是笑意。

胡昊是我在高中关系颇好的兄弟,性格开放的很,典型的e人,人缘挺不错的,每个班或多或少都有他认识的人,可惜是长的胖了些。值得一提的是,胡昊这小子倒爱点卫生,你能想到有一个爱卫生的胖子做朋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你是好人?两节自习课睡了一节半,愣是一字没碰”我无奈地看着胡。

“哎不是,你这卷子啥时候做完的?你都会吗?”我惊讶地看着他,看着他不太灵光的的脑子不像是会做的样子。

“那不废话吗?手机可不是只能打游戏!”胡胖悄咪咪的露出手机一角。要知道,作为重点高中,学校可明令禁止带手机的,一被逮到,可不仅是被没收手机,保不准还要被通报丢一下那该死的脸。

我无奈地看着他,看着卷子上一堆晦涩难懂的符号,独自叹息。作为一个中上等生,成绩在成绩单最中间的那条线为基准呈现着正弦曲线似的胡乱漂浮,一会好一会不好,挺搞人心态的。

粉笔灰在阳光下跳着布朗运动,我盯着胡昊手机壳上反光的彩虹膜,突然想起上周化学课讲的丁达尔效应。他的华为手机正在课桌下散发着幽蓝的光,照亮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缺处。

“卧槽,这答案也太长了。算了,不抄了...”

“抄完赶紧传回来!”胖子骂骂咧咧地把写好的卷子塞给我,小声说着,肥硕的手指灵活地在桌洞里来回操作。他后颈的汗珠顺着校服领子滑落,在夏季校服上晕开深蓝色的地图,一圈一圈向外扩张着。

教室吊扇搅动着六月闷热的空气,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翻卷子声。我抬头时正好看见林雨眠的高马尾扫过第三排课桌——作为数学课代表,她收作业时总喜欢把练习册按学号排成正序。

“许一天,你的动力学大题。“她停在过道里,小拇指无意识地卷着练习册页角,盯着我空着的大题。阳光透过窗户铁栅栏,在她脸上投下监狱般的阴影。

我的卷子正停在最后道大题。示意图里的小滑块在斜面上颤抖,像极了我们此刻悬在成绩单上的命运。胡昊用荧光笔在滑块旁画了坨大便,又在旁边标注:“这是出题人的脑子“。

我递出卷子的瞬间,走廊传来皮鞋跟敲击地板砖的声音。胡昊以不符合体型的敏捷收回手机,胖脸上还粘着道没擦干净的修正液。

“同学们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翻到第——“物理老师“张老头“的嗓门在推门瞬间戛然而止。他扶了扶反光的眼镜,吹了吹泡着茶叶的xx教师大会纪念款玻璃杯,嗦一口滚烫的茶水,突然转向卫生角:“王鹏!你校服拉链怎么回事?“

全班目光齐刷刷射向最后排。体育特长生王鹏正慌慌张张把手机塞进裤腰,金属拉链卡住了耳机电线。他小麦色的脖颈瞬间涨红,像极了被逮到偷松果的松鼠。

“老规矩,自己交上来。“张老头摊开布满粉笔茧的掌心。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新缠了圈透明胶带——上周监考时刮破了某位作弊同学的校服。

胡昊突然在桌下猛踢我的凳子。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林雨眠正用2B铅笔在练习册侧面写字。她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笔尖移动的轨迹像是某种摩尔斯电码:

“张老师女儿今天高考!”

这行小字随着练习册的传递在教室里隐秘流动,毕竟这可是班级特有的信息传递方式。当张老头转身写板书时,前排的文艺委员苏晓雪突然清了清嗓子:“老师,能再讲下楞次定律吗?我笔记本忘带了。“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玻璃片,干净又刻意。我知道这个总画着精致裸妆的女生,书包夹层里其实藏着三本不同颜色的错题集。但是并不能掩盖她对理科的一窍不通。

张老头的粉笔在黑板上断成两截。窗外突然传来遥远的欢呼声,大概是高三教学楼在拍毕业照。胡昊趁机把手机相册调到我面前——上周运动会上,王鹏跑三千米时崩开线头的裤缝,林雨眠蹲在跑道边系鞋带的侧影,还有我被铅球砸到脚时扭曲的表情。

“许一天!”张老头的怒吼惊飞窗外麻雀,“你来解释下这个受力分析。“

我站起来时膝盖撞翻了笔袋。三支晨光中性笔滚过课桌,其中那支印着“南孚电池”logo的,是去年林雨眠在期末考试借给我的。

此刻它正停在练习册的合影留念页上,2017年秋季运动会的集体照里,我的肩膀和她隔着两道银河系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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