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论功行赏,功臣集团的形成
- 鸿鹄起苍茫:大汉风云录
- 鑫淼1207
- 4969字
- 2025-06-26 07:05:02
我叫刘邦,此时的我已经成为了后世人口中的高祖。
未央宫的铜灯在穿堂风里诡异地摇曳,将萧何捧来的竹简映得忽明忽暗。案头堆积的帛书上,密密麻麻列着功臣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甸甸的砝码,压得我喘不过气。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可我丝毫没有睡意。望着未央宫高耸的飞檐,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当年沛县的泗水亭,那时的我不过是个混日子的亭长,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要为这天下的功臣论功行赏?更没想到,这些曾与我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却成了让我寝食难安的存在。
“陛下,关于功臣分封之事,还需尽快定夺。”萧何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眼望去,他身着素色官服,眉眼间尽是疲惫,鬓角不知何时已染上白霜。这个追随我多年的老友,在粮草调度、安抚百姓上劳苦功高。还记得入咸阳时,众人争抢金银财宝,唯有他直奔丞相府,将秦国的户籍、律法等典籍全部收藏,为日后治理天下奠定根基;彭城大败后,若不是他在关中源源不断地输送粮草、征调兵员,我如何能重整旗鼓?可如今,看着他沉稳的模样,我却忍不住想,他在关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会不会有一天也生出异心?这天下刚打下来,我不得不对任何人都多几分防备,哪怕是萧何。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沉声道:“众将皆言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最多,当排首功。你怎么看?”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何尝不知道曹参的战功,可萧何的后勤保障同样重要,这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吗?但我实在太想听听他的态度,看看他是否会为自己争功。萧何闻言,微微皱眉,手中的竹简在案几上轻轻叩击:“陛下,曹参虽有战功,但臣以为,论功行赏,当以全局为重。陛下与项羽相争数载,若无粮草供应,若无后方安定,纵有千军万马,又有何用?”
我凝视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别的意味。曹参的功绩确实耀眼,他跟随我攻打胡陵、方与,大破薛郡守军;在定陶之战中,率先登上城墙,斩杀敌军无数;特别是在攻打齐国时,他一路势如破竹,连下七十余城,身上的七十处创伤,便是他赫赫战功的见证。可如果将曹参排在首功,武将们固然会满意,但萧何会不会心生不满?他若与其他文臣联合,朝堂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话虽如此,”我斟酌着字句,“但武将们浴血奋战,若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恐生变故。”其实我心里清楚,这天下刚平定,任何一点不满都可能引发大乱,我必须平衡好文臣武将之间的关系。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禀声:“张良、陈平求见。”我心中一喜,这二人足智多谋,或许能解我燃眉之急。可转念一想,他们真的会毫无保留地为我出谋划策吗?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他与韩国旧部藕断丝连;陈平诡计多端,可他的忠诚又有几分?张良身着一袭白衣,手持羽扇,风度翩翩;陈平则眼神灵动,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行礼毕,张良率先开口:“陛下,臣以为,论功当分‘功人’与‘功狗’。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曹参等武将,如‘功狗’,奋勇杀敌;而萧何丞相,如‘功人’,运筹帷幄,调度有方。以臣之见,萧何当居首功。”
我心中暗自点头,张良的比喻恰到好处,既肯定了武将的功劳,又突出了萧何的重要性。想起张良,他在鸿门宴上巧妙周旋,助我虎口脱险;下邑之谋时,为我制定联合英布、彭越,重用韩信的策略,扭转战局;还在垓下之战前,建议用“四面楚歌”之计瓦解楚军军心,堪称决胜千里的智囊。可他如此聪明,会不会也在算计着什么?我不得不防。可陈平却似看出了我的犹豫,笑着补充道:“陛下,若论攻城略地,曹参等武将确有大功。但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更需像萧丞相这样的治国能臣来安定民心。况且,若将萧何排在首位,既能彰显陛下重视治国安邦之臣,又能让武将们明白,陛下心中自有公断。”
陈平同样不可小觑,他施反间计,让项羽疏远范增,为我除去一大劲敌;在荥阳之战的危急时刻,设计让纪信假扮我,助我成功突围,救我于水火之中。可他的手段如此狠辣,难保不会有一天用在我身上。听了二人之言,我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但同时也更加警惕,他们的建议究竟是为了大局,还是另有目的?
可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武将们听闻论功之事,按捺不住,竟聚众前来。樊哙的大嗓门格外刺耳:“陛下!我等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九死一生,难道比不上萧何那整日舞文弄墨之人?”灌婴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陛下,曹参将军身先士卒,攻城掠地,这头功理应归他!”看着樊哙涨红的脸,我心中五味杂陈。他自沛县起就追随我,在鸿门宴上,他手持盾牌,闯入营帐,怒目而视项羽,以一番慷慨陈词为我解围;在攻打阳城时,他率先登城,亲手斩杀敌军主将。灌婴则在骑兵作战上屡立奇功,他率领骑兵在彭城大败后,阻断楚军追兵,为我军撤退争取时间;在垓下之战中,他率领骑兵追击项羽,立下赫赫战功。他们是我的兄弟,可如今为了功劳,竟也对我如此不满。我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沉声道:“众卿莫急!朕心中自有分寸。论功行赏,不仅要看战功,更要看对天下的贡献。萧何丞相在关中,安抚百姓,筹集粮草,为我军提供了坚实的后盾,此等功劳,不亚于战场上的厮杀!”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这样的解释能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我偏袒文臣?
武将们听了,虽仍有不满,但也不敢再多言。我知道,他们心中的怨气并未消散,必须再想个法子安抚他们。于是,我大手一挥:“曹参功不可没,封为平阳侯,食邑万户!樊哙封为舞阳侯,灌婴封为颍阴侯,各有封赏!”看着他们脸色稍缓,跪地谢恩,我松了口气。可这只是暂时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可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分封诸侯,才是重中之重。韩信、彭越、英布等异姓王,手握重兵,盘踞一方,若不能妥善安置,迟早是心腹大患。张良似乎看出了我的忧虑,轻声道:“陛下,这些异姓王势力强大,如今天下初定,不宜过早动手。不如先稳住他们,待日后再徐徐图之。”我点点头,心中却暗自盘算。韩信自不必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助我平定三秦;背水一战,以少胜多,大破赵军;垓下之战,十面埋伏,逼得项羽乌江自刎。可他功高震主,手握重兵,谁能保证他不会谋反?彭越在梁地多次截断项羽的粮草补给线,让楚军陷入困境;英布则在关键时刻叛楚归汉,极大地削弱了项羽的势力。他们现在是功臣,可一旦有了野心,就是我最大的威胁。分封韩信为楚王,彭越为梁王,英布为淮南王,表面上是论功行赏,实则是权宜之计。我望着手中的分封诏书,心中冷笑:你们这些异姓王,莫以为得了封地就高枕无忧,这天下,终究是姓刘的!但我也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以后如何铲除他们,才是真正的难题。
除了异姓王,还有那些跟随我多年的功臣,他们的分封也关乎着汉朝的未来。我看着萧何、张良、陈平,心中暗自思量。萧何虽居首功,但他在关中根基深厚,不得不防;张良淡泊名利,可他的智谋,却是无人能及,难保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陈平虽有“盗嫂受金”的恶名,但他的应变之能,也是不可或缺,可他如此圆滑,真的能完全信任吗?如何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既能为我所用,又不会威胁到皇权,成了我最头疼的问题。
“陛下,臣有一言。”陈平打破了沉默,“分封功臣,当以亲疏、功劳、才能为依据。对于陛下的亲信,可适当厚赏;对于功劳卓著者,不可吝啬;对于有才能者,更要委以重任。如此,方能让功臣们各安其位,为陛下效力。”他说得轻巧,可哪有这么容易?周勃随我攻打咸阳时,率先攻破城门;在平定韩王信叛乱中,他率军大败敌军,稳定了边疆局势。夏侯婴自沛县起就为我驾车,多次在危难时刻救我性命,在彭城大败后,他不顾危险,往返数次,将我和儿女救出。他们都是我的亲信,可封赏多了,其他人会不满;封赏少了,又怕寒了他们的心。我细细品味着陈平的话,心中豁然开朗,但也更加迷茫,真的能如他所说,让功臣们各安其位吗?
于是,我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封功臣。萧何封为酂侯,张良封为留侯,陈平封为户牖侯,除了他们,还分封了夏侯婴为汝阴侯、周勃为绛侯等一众亲信。分封完功臣,我的目光落到了刘氏宗亲的分封上,这是制衡功臣集团、稳固刘氏江山的关键一步。
我召来刘肥时,他正局促地站在未央宫大殿外,粗布麻衣上还沾着田间的泥土。这个庶长子,自幼随我颠沛流离,吃尽苦头。我看着他憨厚的面容,想起他小时候在沛县,总爱跟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父亲”。“肥儿,朕封你为齐王,统辖七十三城,治所临淄。”我缓缓开口,“齐地富饶,人口众多,你要好好治理。”刘肥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哽咽:“谢陛下隆恩!儿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我点点头,又叮嘱道:“齐地乃东方大国,韩信曾在此经营,你需小心防备。若有异动,及时向朝廷禀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既希望他能守护好刘氏江山,又担心他势力过大,尾大不掉。
接着是分封弟弟刘交。刘交博学多才,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将他召入宫中,语重心长地说:“四弟,朕封你为楚王,定都彭城。彭城乃西楚旧都,地理位置重要,且民风彪悍。你要以文治武,安抚百姓,同时监视周边异姓王的动向。”刘交躬身行礼:“兄长放心,弟定不辱使命。”他儒雅的气质与沉稳的态度,让我稍感安心,但我仍在暗中安排了眼线,以防万一。
对于侄子刘濞,我原本心存疑虑。他年轻气盛,在军中颇有威望。可当我看到他在平定英布之乱时的勇猛表现,又想起他是兄长的血脉,最终还是决定分封他。“濞儿,朕封你为吴王,统辖江东五十三城。”我盯着他的眼睛,“江东之地,鱼米之乡,然此地易守难攻,你切勿生出异心。”刘濞连忙跪下,信誓旦旦地保证:“叔父放心,侄儿愿为刘氏江山肝脑涂地!”可我从他闪烁的眼神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个决定,不知日后会带来怎样的变数。
同时,为了进一步巩固刘氏势力,我又将其他刘氏宗亲纷纷分封。刘贾被封为荆王,镇守东南;刘如意被封为赵王,掌控北方要地。每一次分封,我都深思熟虑,权衡利弊,既要让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制衡功臣,又不能让他们的势力过于庞大,威胁到中央皇权。
分封完毕,望着未央宫外的天空,我长舒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吐尽,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功臣们得了封地、爵位,开始争权夺利,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萧何因功劳太大,遭到武将们的嫉妒;张良为避祸,逐渐淡出朝堂;陈平则在各方势力间周旋,左右逢源。而那些刘氏宗亲,也并非都安分守己,他们与功臣集团之间的矛盾,也在悄然滋生。
我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争吵不休的群臣,心中暗自警惕。这功臣集团与刘氏宗亲之间的平衡,若不能好好维持,必将成为汉朝的心腹大患。于是,我开始采取一系列措施,削弱功臣的权力,同时也对刘氏宗亲加以防范。以各种借口,收回他们的部分封地;提拔亲信,安插在重要职位;加强中央集权,让皇权至高无上。可每做一个决定,我的心都在煎熬,我知道这样会引起功臣们的不满,也可能让刘氏宗亲心生怨恨,但我别无选择,为了这刘家的江山,我只能狠下心来。
果然,这些举措引起了功臣们的不满。韩信被贬为淮阴侯后,心中怨恨,暗中联络陈豨谋反;彭越因一点小事,被我废为庶人;英布更是兔死狐悲,起兵造反。看着曾经的功臣一个个与我为敌,我心中感慨万千。而刘氏宗亲中,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觊觎皇位,妄图争夺更多的权力。这天下,打下来难,守下来更难!我不禁想起当年在沛县,和兄弟们一起喝酒吃肉,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的我们,没有权力的争斗,没有利益的纠葛,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对未来的憧憬。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我为了守住这江山,不得不猜忌、算计曾经的兄弟,提防自己的亲族,我真的做错了吗?
平定英布之乱后,我躺在病榻上,望着未央宫的屋顶,思绪万千。论功行赏,本是为了安抚功臣,稳固江山,可如今却引发了这么多的问题。功臣集团与皇权之间的矛盾,刘氏宗亲与各方势力的纷争,恐怕将伴随汉朝的始终。我叫来太子刘盈,语重心长地说:“盈儿,这江山,是无数人用鲜血换来的。你要记住,对待功臣,既要恩威并施,又要懂得制衡;对待宗亲,也要谨慎提防,不可让他们威胁到皇权。只有这样,汉朝才能长治久安。”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奋斗一生,都没能完全解决这些问题,又怎能指望他一个年轻人做到呢?
弥留之际,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沛县的泗水亭,看到了和兄弟们一起喝酒吃肉的场景,看到了刘肥小时候天真的笑脸,看到了刘交读书时专注的神情。那时的我们,谁能想到会有今天?这功臣集团的形成,刘氏宗亲的分封,究竟是福还是祸?或许,只有交给时间去评判了。而我,也将带着这满心的纠结与无奈,永远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