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的雪在阳光下融化成溪流,叮咚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钟鸣。
林疏桐跪在祭坛中央,时砂母核的金球悬浮在她掌心,每道金纹都在与她的因果线共鸣。她能“看”到,千里外的青岩村,王婶正抱着幺妹在田埂上奔跑,笑声穿透晨雾——那是被源界抹去的“正常”,此刻正随着变数法则的扩散,重新填满被压迫的时空。
“醒了?”
裴九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玄色官服结了层薄冰,腰间的引魂灯只剩三盏亮着,第七盏的灯芯焦黑,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掐灭。
“顾昭明……”林疏桐的指尖发颤。
“他的意识还在源界。”裴九渊在她身边坐下,引魂灯的火焰映着他苍白的脸,“变数法则撕开了源界的法则网,他的残魂趁机从‘守序者’的躯壳里挣脱了。但……”他顿了顿,“源界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林疏桐的竹杖“唰”地竖起,因果线在四周蔓延,织成张金色的网。她看见,北漠的天空裂开道缝隙,无数银色锁链从中钻出,每根锁链都缠着源界的法则铭文——“逆天者,当诛”。
“执规者亲至。”裴九渊的声音冷下来,“他派了‘法则使’。”
锁链尽头,浮现出个白衣身影。他的面容模糊,像是被无数张人脸重叠而成,声音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变数者,你们破坏了三千下界的平衡。今日,我以源界之名,收回所有变数法则。”
林疏桐的金色因果网与锁链相撞,迸出刺目的火花。她能“看”到,法则使的每根锁链都连向不同下界的“法则核心”——南疆万毒谷的毒雾、幽冥渊的锁魂链、悬壶谷的生死针,甚至青岩村的因果线,此刻都被源界强行抽离,汇入他体内的法则漩涡。
“不可能。”谢孤舟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的毒雾不再腐蚀草木,反而与变数法则的金光融合,在周身凝成紫金色的护罩,“我们用自己的命换的自由,凭什么还给你?”
“因为你们所谓的‘自由’,是混沌对秩序的侵蚀。”法则使的锁链突然收紧,谢孤舟的护罩出现裂痕,“下界本就该是源界的养料,变数只会让混沌吞噬所有维度!”
“放屁!”叶红妆的木剑劈向锁链,木甲诀在剑刃上绽放,“我叶家的木灵诀,本就该守护南疆的山水!源界凭什么说改就改?”
她的木剑与锁链相撞,竟生生斩断根锁链。法则使的身影出现瞬间的停滞,林疏桐趁机催动变数法则——她的因果线缠住法则使的锁链,将其拽向地面。
“你们在找死。”法则使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源界的法则,不是蝼蚁能撼动的。”
他的白衣无风自动,背后的虚空裂开道缝隙,露出源界的真容——那是个由无数法则光带编织成的庞大世界,光带中漂浮着下界的“法则养料”:苍溟宗的青铜灯盏、万毒谷的毒雾、幽冥渊的锁魂链……每样东西都在散发着微弱的光,像被囚禁的星辰。
“看到了吗?”法则使指向源界,“这些都是下界的‘贡献’。变数者,你们所谓的‘自由’,不过是让这些养料提前枯竭,让所有维度陷入混沌!”
林疏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能“看”到,源界的法则光带正在枯萎——那是变数法则在反噬源界;但同时,她的因果线也在发烫,每根线都在被源界的法则撕扯,像是有人在她灵魂上划刀。
“阿桐!”任瑶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她的银针扎在林疏桐的百会穴上,生死针的灵力顺着银针涌入,“你的因果线过载了!变数法则需要稳定,否则会反噬宿主!”
林疏桐踉跄着扶住祭坛。她能“看”到,自己的寿命正在流逝——每道因果线被撕扯,就相当于她在源界的法则中“燃烧”自己。谢孤舟的毒雾突然涌出,缠住她的手腕,毒体中的法则之力竟开始与变数法则融合,为她分担压力。
“谢了。”她轻声说。
“谢什么?”谢孤舟的嘴角溢出黑血,“你救了我的命,现在换我……”
他的话被一声炸雷截断。源界的虚空裂缝中,飞出七盏青铜灯盏——正是他们之前收集的七盏引魂灯。每盏灯的灯芯都在燃烧,火焰颜色与各自主人的法则相同:林疏桐的因果(金)、谢孤舟的毒(紫)、裴九渊的火(红)、叶红妆的木(绿)、任瑶的生死(银)、云姒的记忆(蓝)……最后盏灯的火焰是无色,像极了顾昭明的时间法则。
“是变数者的本命灯。”裴九渊的声音带着震惊,“源界要彻底抹杀我们!”
七盏灯的火焰汇聚成道光柱,直冲林疏桐而来。她能“看”到,光柱里裹着源界的法则风暴,足以将她的灵魂撕成碎片。
“接住!”
顾昭明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疏桐抬头,看见他的虚影从源界裂缝中钻出。他的白发不再,面容如少年般清亮,眼中流转着与变数法则相同的金光。
“昭明!”她扑过去。
顾昭明的虚影穿过她的身体,落在七盏灯前。他的手按在最中央的无色灯上,灯芯突然熄灭:“变数者的本命灯,不该属于源界。”
七盏灯的火焰同时熄灭。源界的光柱失去支撑,开始崩塌。法则使的身影变得透明,他惊恐地尖叫:“不!执规者会碾碎你们——”
“他来不及了。”顾昭明的虚影转向林疏桐,露出与记忆中相同的笑容,“阿桐,因果债,我终于还清了。”
他的虚影融入变数法则的金球中。林疏桐的因果线突然停止发烫,那些被撕扯的灵魂碎片开始重组。她能“看”到,自己的寿命正在回升,谢孤舟的毒雾不再侵蚀经脉,裴九渊的引魂灯重新亮起,叶红妆的木甲诀泛起生机,任瑶的银针闪烁着灵光——所有被源界压制的力量,都在变数法则的滋养下重生。
“成功了?”叶红妆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裴九渊指向源界的裂缝,“执规者来了。”
虚空再次裂开,这次露出的是道人形的裂缝。裂缝中走出个穿素白道袍的男人,他的面容模糊,却让所有人的法则之力都产生共鸣——那是源界的“执规者”,法则的化身。
“变数者。”他的声音像天地初开的雷鸣,“你们可知,破坏三千下界的平衡,会导致多少生灵涂炭?”
林疏桐站起身。她的因果线在周身流转,金球悬浮在头顶,变数法则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动:“可你所谓的‘平衡’,是用下界的自由当燃料!”
“自由?”执规者的目光扫过青岩村的方向,那里的因果线正在重新编织,“下界的‘自由’,不过是混沌的温床。源界的法则,才是维持所有维度稳定的基石!”
“那基石,不该由你说了算。”谢孤舟的毒雾缠绕住执规者的道袍,“我们用自己的命换的,是能自己选择活法的权利。”
执规者的道袍无风自动。他的手指点向谢孤舟,毒雾瞬间被法则之力碾碎:“蝼蚁的挣扎,终究是徒劳。”
“住口!”林疏桐的因果线缠住执规者的手腕,“你看——”
她指向北漠的天空。那里,青岩村的炊烟正在升起,万毒谷的毒雾重新笼罩山林(却不再侵蚀修士),幽冥渊的锁魂链断裂,露出下面自由生长的忘川河水。更远处,南疆的木灵诀在复苏,悬壶谷的生死针重新被医修握在手中——所有被源界压抑的下界,都在变数法则的滋养下,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才是真正的平衡。”林疏桐的声音坚定,“不是源界掌控一切,而是每个维度、每个修士,都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执规者的目光出现瞬间的动摇。他的道袍下,露出半截锁链——与源界裂缝中那些囚禁下界法则的锁链,一模一样。
“你们……”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竟敢动摇源界的根基。”
“不是我们动摇的。”裴九渊的引魂灯燃起幽蓝火焰,“是变数本身。”
变数法则的金球突然暴涨。林疏桐能“看”到,金球里包裹着所有下界的法则碎片:苍溟宗的青铜灯盏、万毒谷的毒雾、幽冥渊的锁魂链……每样东西都在发出微弱的光,像星星重新点亮夜空。
“不——”
执规者的尖叫被金光淹没。他的道袍被撕成碎片,露出下面的锁链;他的面容开始崩解,露出下面源界的法则光带。最终,他化作道金光,被变数法则的金球吞噬。
金球重新收缩,回到林疏桐掌心。她能“看”到,金球里多了道模糊的身影——是顾昭明。他在对她笑,嘴型分明是“再见”。
“他……”谢孤舟的声音哽咽。
“他自由了。”林疏桐轻声说,“真正的自由。”
风又起了。
这次,风里带着青草的香气。林疏桐抬起头,看见北漠的天空彻底放晴,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照在时砂母核的金球上,照在所有重获自由的法则碎片上——
那是新的秩序,正在诞生。
而在他们身后,青岩村的方向,王婶正抱着幺妹朝他们挥手。幺妹的小布老虎在风里摇晃,沾着的泥点早已干透,像朵盛开的小红花。
林疏桐摸了摸怀中的光茧。她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下界的修士会记住今天的自由,变数法则会成为新的平衡,而他们这些“变数者”,终将成为连接源界与下界的桥梁。
“走吧。”她转身,对伙伴们露出笑容,“去看看,这个世界,究竟会有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