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镜子里,那枚蓝钻戒指幽冷的光芒,像一只来自深渊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的瞳孔上。窥视……傅沉舟一直在通过这枚该死的戒指窥视着我!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和恶心感,比任何威胁都要强烈百倍!它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被窥探的耻辱和恐惧。卧室不再是私密的港湾,而是被镜头对准的、赤裸裸的舞台。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惊慌失措,甚至我昨晚被迫安抚他时的笨拙和屈辱……都清晰地暴露在傅沉舟的视线之下!

巨大的愤怒压倒了恐惧。我猛地从梳妆凳上站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奢华却冰冷的主卧里焦躁地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那枚冰冷的戒指,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狗系统!这戒指能窥视!傅沉舟他一直在看!”我在脑海里咆哮。

【侦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分析‘蔚蓝之锁’结构……确认存在微型光学传感及信号传输模块,功能疑似远程影像采集。警告:此功能处于激活状态。】系统的电子音证实了我的猜测,冰冷而残酷。

激活状态?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傅沉舟很可能正在某个屏幕后面,看着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乱转?看着我脸上的愤怒、恐惧和屈辱?!

一股强烈的、想要砸碎一切的冲动涌了上来。但理智(和对五千万罚款的深刻记忆)死死地拉住了我。砸东西?除了泄愤,只会暴露我的无能狂怒,让屏幕后面的傅沉舟看一场免费的“无能狂怒秀”。

不行!不能这样!

我必须反击!至少,不能让他看得那么舒服!

沙雕的倔强和不服输的精神在这一刻熊熊燃烧。恐惧和恶心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带着恶作剧性质的愤怒取代。想看是吧?行!老娘让你看个够!看个大的!看个让你终身难忘的!

我冲到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目光在一排排昂贵的、原主留下的、我从未碰过的华丽衣裙中扫过。太淑女,太正常,不够劲爆!

最终,我的目光定格在一个角落——那里挂着几套……嗯,风格极其狂野、布料极其节省、色彩极其绚烂的……舞台演出服?大概是原主某个未实现的明星梦的产物。

就是它了!

我挑了一件荧光粉色的、缀满廉价亮片的连体紧身衣,又翻出一条荧光绿的、带着巨大羽毛装饰的蓬蓬裙。很好,红绿灯组合,闪瞎眼套装!

抱着这堆“战利品”冲回卧室,我故意对着梳妆镜的方向(也就是戒指最可能的“镜头”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且扭曲)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傅总,看好了!年度最假CP为您倾情奉献——‘荧光狂想曲’!”

然后,我开始表演了。

我把荧光粉紧身衣套在身上,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又把那条荧光绿羽毛裙粗暴地系在腰间。很好,行走的霓虹灯牌!接着,我翻出手机,找到一首节奏最劲爆、鼓点最密集的广场舞神曲,把音量开到最大!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炸裂了整个卧室!我顶着这身闪瞎眼的装扮,开始在巨大的羊毛地毯上疯狂蹦跶!毫无章法,毫无美感,纯粹是发泄!我甩头,我扭胯,我蹦高,我像个抽风的荧光棒一样在房间里横冲直撞!羽毛乱飞,亮片狂掉!

我一边跳,一边对着戒指的方向做鬼脸,竖中指(当然是用手挡着嘴,假装擦汗),用口型骂着各种不能播的词汇!我还即兴发挥,把傅沉舟那张冰山脸画在了一张A4纸上(画技极其抽象,重点突出他眉头能夹死苍蝇的川字纹),贴在床头,对着纸片疯狂扭动,做挑衅状!

“看啊!看啊!傅总!年度最假CP的沙雕日常!精彩吗?刺激吗?够不够虚假恩爱?!”我一边蹦跶一边在内心疯狂呐喊。

我不知道傅沉舟此刻在屏幕前是什么表情。是震惊?是厌恶?还是觉得我彻底疯了?无所谓!只要让他看得不爽,看得膈应,看得怀疑人生,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要用最沙雕、最辣眼的方式,污染他的监控画面!让他知道,监控我?是要付出精神污染的代价的!

我跳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荧光粉和绿羽毛沾了一身。就在我跳到一个高难度(且极其不雅观)的劈叉动作(没劈下去,差点拉伤韧带)时——

“嘀嘀嘀!”

手腕上的黑色生命体征手环突然发出了短促的蜂鸣!红光急促闪烁!

我一愣,音乐还在轰鸣,但我停下了疯狂的舞步。手环的警报?监测到我心率过快?还是……

【警告!检测到‘蔚蓝之锁’信号传输中断!疑似被外部屏蔽!】戒指内置的电子音突然在脑海响起!

信号中断?被屏蔽了?

谁干的?

我下意识地看向卧室门的方向。几乎就在同时——

“叩叩叩!”极其轻微、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不是管家那种刻板平稳的敲门,更不是傅沉舟那种带着压迫感的叩击。

我心脏猛地一跳!飞快地关掉手机音乐,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我冲到门边,压低声音:“谁?”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同样压低的、带着点少年清亮和紧张的声音响起:“是我!傅屿!快开门!我哥的信号屏蔽只能维持三分钟!”

傅屿?!他跑上来了?还屏蔽了戒指信号?!

巨大的惊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瞬间涌上心头!我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傅屿。他依旧穿着那身宽松的病号服,脸色苍白,但眼睛亮得惊人,闪烁着紧张和兴奋的光芒。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看起来像游戏手柄的黑色设备,几根细长的金属天线从设备上伸出来。

“快进来!”我一把将他拉进房间,迅速关上门反锁。

“你……你怎么上来的?安保呢?”我惊魂未定地问。

“山人自有妙计!”傅屿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设备,“我黑掉了这层楼的安保监控回传系统,又用这个临时屏蔽器干扰了‘蔚蓝之锁’的短距离信号传输!不过我哥的防火墙太变态,最多只能屏蔽三分钟!长了他肯定会发现异常!”他语速飞快。

三分钟!足够了!

“你……你知道这戒指能监控我?”我急切地问。

“废话!”傅屿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我的荧光粉绿羽毛造型,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冒险上来?再晚点,我怕我的眼睛和心灵会受到永久性创伤!”他嫌弃地瞥了一眼我身上的“战袍”。

我:“……”行吧,效果显著。

“你为什么帮我?”我盯着他,这太反常了。他是傅沉舟的弟弟。

傅屿脸上的得意淡去了一些,眼神变得认真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同情?“我听到一点……我哥和林特助在下面实验室的对话。”他压低声音,凑近我,“关于G-227数据库……还有你的心脏匹配度。”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说什么?!”

“他们提到了‘最优供体’,‘排异风险极低’,还有……‘备用方案’。”傅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我哥说……‘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但现在必须确保她的心脏处于最佳状态’。林特助还提到什么‘实验性抗排异药’的副作用监测……”

价值远不止于此?最佳状态?实验性抗排异药?!

傅屿的话像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在我的认知上!傅沉舟囚禁我,给我戴监控戒指和生命体征手环,不仅仅是为了确保“储备器官”安全,还在监测某种药物对我心脏的影响?所谓的“价值最大化”,难道还包括用我的心脏做药物实验?!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还有!”傅屿像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语速更快了,“我偷偷复制了一小部分G-227的日志片段!在我那个掌机里!”他掏出他的宝贝游戏掌机,“虽然核心数据我破解不了,但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访问记录!就在昨天!除了我哥的最高权限访问,还有一个加密的、外部IP的访问记录!查询的内容和你有关!Su_Miaomiao!查询项是……‘过敏源深度分析’!”

外部IP访问?查询我的过敏源?!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除了傅沉舟,还有谁在查我?查过敏源干什么?这和器官移植有什么关系?

“那个IP能追踪到吗?”我急切地问。

“很难!对方用了多层跳板和顶级加密!”傅屿摇头,“但我截获了一小段加密数据包的特征码!像是某种……生物标记代码?我暂时解不开,但我怀疑……”他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惧,“可能和那个‘备用方案’有关!我哥最近和境外一个代号‘蜂巢’的生物实验室走得很近!”

蜂巢?生物实验室?过敏源?生物标记代码?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我脑中疯狂碰撞,拼凑出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轮廓!傅沉舟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我的心脏那么简单!他背后,可能牵扯着一个更可怕的、涉及生物实验的阴谋!

“时间快到了!”傅屿看了一眼手中屏蔽器的指示灯,那幽蓝的光芒正在变得不稳定,开始闪烁,“我得走了!我哥发现监控中断肯定会查的!”

他把那个掌机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里面有日志片段和那个加密数据包特征码!还有……”他飞快地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这是我自制的临时信号干扰贴片!贴在‘蔚蓝之锁’背面,能在极短距离内微弱干扰它的信号传输,虽然不能完全屏蔽监控,但能让你在……嗯,需要一点真正隐私的时候,画面和声音出现几秒钟的雪花和延迟!聊胜于无吧!”

我紧紧握住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掌机和芯片,心头五味杂陈。这个看似跳脱天真的少年,在傅家这个巨大的牢笼里,竟然给了我唯一的、微弱的希望火种。

“为什么……帮我这么多?”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声音有些发涩。这风险太大了。

傅屿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点少年痞气的笑容,眼神却异常明亮:“第一,我看不惯我哥把你当金丝雀还当实验品!太不人道了!第二……”他狡黠地眨眨眼,“你答应我的PSVR还没兑现呢!第三嘛……”他顿了顿,笑容淡去,眼底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复杂和忧虑,“我总觉得……我哥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不仅仅是针对你。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帮你,或许也是在帮我自己。”

后路……我咀嚼着这两个字,看着眼前这个被困在地下、看似无忧无虑实则心思敏锐的少年,第一次真正将他视为了潜在的盟友。

“谢了,傅屿。”我郑重地说。

“别谢太早!”傅屿摆摆手,指了指我身上,“先把你这身……战袍换了吧!太伤眼了!我走了!”他像只灵活的兔子,悄无声息地溜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轻轻拉开门,闪身出去,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门轻轻关上。屏蔽器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几乎在屏蔽失效的瞬间——

“嘀。”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亮起,显示生命体征正常。

无名指上的蓝钻戒指,那幽冷的光芒似乎也恢复了稳定。

监控,重新连接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傅屿给我的掌机和芯片,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紧张对话和信息冲击而狂跳。身上那件可笑的荧光粉绿羽毛“战袍”变得无比沉重。

我缓缓走到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愤怒,而是多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和……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傅沉舟,你以为用一枚戒指就能锁住我,监视我的一切?

你错了。

我对着镜子,对着那枚冰冷的蓝钻戒指,缓缓地、极其挑衅地,竖起了中指。

然后,我当着“镜头”的面,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身上那件荧光粉紧身衣的拉链。动作刻意放慢,带着一种无声的嘲弄。

监控是吧?

看啊。

好好看着。

这场你一手导演的“笼中鸟”大戏,演员……要开始即兴发挥,给你加点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我拿起傅屿给的那个黑色芯片,在戒指背面比划了一下,寻找着最佳的粘贴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狡黠的弧度。

反监控战争,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