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同北蛮一同位于东元大陆最北边，气候干燥，冬冷夏热。原本两国同属一国，但因为北蛮主君暴虐无道，有志之士起义，分裂之后独成一国，因为以民为本，经过百年发展领土竟然比北蛮大上千百倍，甚至能与中原大燕平分秋色，相互制约。
因此，大燕也一直同南蛮有互送质子，相互制约的合作。
大燕与南蛮，说远不远，但说近也绝对不近，皇室车队紧赶慢赶快要两月，从初春赶路到快要接近夏季，终于是快要到了。
“屈大人，这是到哪里了？”
车帘被掀起来，季九儒微微探出半个身子，询问正在安抚马儿的随行侍卫。
“回殿下，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元城，出了元城再走几日便要到都城云阙京了。”
“多谢大人。”季九儒刚要回到马车，脸上就落了一滴雨。
“下雨了。”季九儒抬头望天，更多的雨滴在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今日是上不了路了，大家！收拾好行李雨棚！原地驻扎！”屈练转身朝身后的随从下令，又转身关切的堆季九儒说：“殿下先进马车躲雨吧，等帐篷支好了再出来歇息。”
这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季九儒伸手接了几滴，笑着说：“这半月来几乎都是艳阳，我也被晒得有些心烦了，好不容易下了雨，我想出去透透气。”
“大人不必担心我，我只是身体弱些，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季九儒看出他的犹豫，微笑着说：“我就打伞在四周走走，你实在不放心，找个人跟着我便好。”
季九儒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汴京人，他的母亲是江南人，皇上微服私访留下了他，他在江南长到十六岁才被皇上接回汴京封了皇子。因此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相，季九儒都是典型的江南人。皮肤白皙，身形高挑又瘦弱，五官精致却没有攻击性，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此刻他稍微带点乞求的目光这样看着屈练，屈练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赶紧随便找了个侍卫让他陪着季九儒去散步。
季九儒打了把黑色的油纸伞，慢悠悠的晃到小路旁的树林里走，身后的侍卫是新进御卫司的，还没训练好就被选进了护送质子的车队，此刻远远的跟着季九儒，自己也在左顾右盼地看这南蛮地界的新奇植物。
只是刚摘下一朵浅绿色的花，脖颈就一阵刺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殿下。”穿着夜行衣的女人朝躲在暗处的另一个人轻轻点了点头。
上官玉看着那个小侍卫一脸安详，嘴角抽了抽，这大燕的侍卫要不要这么随遇而安。
她又扭过头去看那个在前面撑着纸伞的人，那人身形高挑，上半身被纸伞遮住，露出下半身的浅色长衫，大约小腿的位置沾染上路边草丛的雨滴，颜色比别的地方深的多。
——
前面还在撑着油纸伞伤春悲秋的季九儒哪里察觉得到身后这些事，他慢慢踱到一个小水潭旁边，那水潭连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条小河，里面的水倒是清澈，慢慢变得急促的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水面上，水纹一圈接一圈的，几条浅青色的小鱼被惊的到处游。
季九儒就这样站在水潭旁发呆。
其实他同这些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拼了命的从远处来到这里，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却没想到只是进了另一个牢笼。
他带着母亲的信物，从江南曲曲折折到达汴京，好不容易进了宫，为母亲寻了一个名分，又被其他皇妃挤兑来到这南蛮。
这一路这样坎坷，他也才十七岁，这之后的几十年他又会怎样？
想到这里，他竟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喂，你就是大燕的质子？”
脆甜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季九儒愣了愣，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先是一个站在树荫处带着黑色面巾的黑衣女人，然后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黑衣女人，而那个小侍卫竟然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你们是谁？”季九儒着急起来：“为何要伤害我们？”
伤害？上官玉皱了皱眉，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也懒得解释。
“你过来些。”上官玉抬了抬下巴，一副骄慢的样子。
季九儒迟疑，往前稍微走了两步，上官玉不耐烦，竟然自己走了过去。
“殿...姑娘！”身后那人焦急的喊了一句。
“我知道分寸。”上官玉不耐烦的说，这个质子虽然高却瘦，一看就是四体不勤的人，她估计一拳就能给他打趴下。
就知道大燕人头脑简单，四肢也简单。
上官玉走过去，季九儒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直至退到水潭边，上官玉才停下继续向前的脚步。
她上下打量他的脸，竟然还是个美人，她想了想她记忆里的每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长得比他好，五官在不显女气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长得倒是好看。”但是她有些不解：“你哭什么？”
季九儒原本还没弄清楚情况，呆呆地任由这女人打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马上偏过头不去看她。
他们一路上都是以商人身份示人，除了南蛮皇室谁还会知道他的身份？
这女人一上来就说他是大燕的质子，就算不是南蛮皇室也是跟皇室有关联的人。
他还未到云阙京，就被这样羞辱。
想到这个，季九儒眼眶红得更厉害了，一滴清澈的眼泪圆滚滚的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
？
上官玉一脸懵。
她一共就和这个大燕人说了两句话吧。
她很恐怖吗？还是声音很难听？
“你们大燕人都这样？”上官玉有点不耐烦，她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哭哭啼啼的，明明是男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在下确实听闻南蛮人气性豪爽，说话也是不与人留面子。原本想象不出，见到姑娘之后，在下确实开了眼界了。”季九儒也不再沉默，擦掉那颗不争气的眼泪，冷冷的斜了上官玉一眼。
“我！我怎么了！”上官玉被他瞪得莫名其妙。
“姑娘，有人来了！”春雨听到身后的动静，赶紧喊她。
“之后再找你算账。”上官玉又瞪回去一眼，说罢带着往更深的树林里跑去。
眼见她们两个都走了，季九儒才赶紧过去查看那个侍卫的情况，幸好他只是被打晕了，气息平稳，甚至像睡着了一样。
季九儒有点怀疑他就是睡着了。
拍了拍他的脸，他才如梦初醒般的睁开眼嘴上还嘟囔着烤鸡。
季九儒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