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探沈府
- 开局被灭满门,仇人是当朝宰相
- 鹿鸣风禾
- 4711字
- 2025-06-17 12:47:44
城西小院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外界的寒风和喧嚣暂时隔绝。院内,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两人投在斑驳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陆明远局促地站在略显空荡的正屋里,怀里紧紧抱着他那视若珍宝的书箱,清瘦的脸上带着初入陌生环境的拘谨和一丝尚未散尽的惊惶。
“苏先生……不,东家,”他有些生涩地改口,对着正在拨弄炭盆的谢珩(苏墨)躬身行礼,“承蒙收留,明远感激不尽。只是……”他环顾了一下简陋的屋子,“不知这账房事务,从何做起?”
谢珩将一根木炭拨进盆中,跳跃的火苗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他指了指墙角一张布满灰尘的旧桌:“那里以后就是你的书案。笔墨纸砚稍后会送来。”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陆明远怀中的书箱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至于账目……不急。陆兄先安顿下来。我初来京城,对各方人事、钱粮流通、物价行情皆不熟悉,陆兄既通晓此道,不如先帮我梳理一番京中近况?尤其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与沈相爷相关的门路、产业,以及……哪些衙门油水厚实,哪些官员风评不佳,又有哪些寒门新贵是靠着沈相爷的门路爬上去的?”
陆明远心头猛地一跳!梳理京中情况?还要重点了解沈相爷的势力网?这哪里是寻常账房先生该做的事?这分明是……
他抬眼看向眼前这位自称苏墨的商人。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市侩又带着点精明的神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仿佛沉淀着某种他看不透的东西,平静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流。联想到他刚才在巷口智退那纨绔子弟时对沈相爷忌讳的精准拿捏,陆明远瞬间明白:这位“苏东家”,绝非表面看起来的普通商人!他收留自己,也绝不是为了区区账目!
一股寒意夹杂着莫名的激动瞬间攫住了陆明远。他一个屡试不第、备受欺凌的穷书生,空有满腹经纶和一腔报国热忱,却报效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依附沈党、鱼肉百姓的蠹虫步步高升。眼前这位神秘东家,要做的,似乎正是他想做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
“东家……”陆明远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压抑已久的火焰被点燃,“您……您是想……”
“陆兄想多了。”谢珩打断他,脸上浮现出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苏某只是个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了解这些,不过是避免生意场上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或者……找到更稳妥的靠山和门路罢了。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对吧?”他走到陆明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你只管安心住下,把你所知道的、所分析的,整理出来。需要什么邸报、市井消息,或是查阅某些公开的案牍卷宗,尽管开口,银钱方面无需担心。”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敲打:“当然,陆兄也需谨记,祸从口出。今日之事,以及你我之间的谈话,出了这个门,便烂在肚子里。否则……你我身家性命,怕都难保。”
陆明远看着谢珩眼中一闪而逝的锐利寒芒,心头凛然,立刻郑重拱手:“东家放心!明远明白!今日之事,烂熟于心,绝不敢向外透露半字!”他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这条路,通向的可能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能够一展抱负、涤荡污浊的地方!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认了!
“很好。”谢珩满意地点点头,“西厢房是你的住处,自己去收拾一下。晚些会有人送饭食和被褥过来。”
安置好陆明远这枚意外收获的棋子,谢珩独自回到自己那间更加简单的东屋。他吹熄了灯,坐在冰冷的床沿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浓墨般的黑暗。窗外,寒风呼啸,卷过枯枝,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他没有丝毫睡意。
白日里登基大典那令人窒息的冰冷与新帝萧彻隐忍的孤立,如同烙印刻在脑海。沈砚那看似恭谨、实则掌控一切的姿态,更是在无声地挑衅着他紧绷的神经。而陆明远提供的切入点虽好,但需要时间积累,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要撬动沈砚这座冰山,必须找到更直接、更有力的支点。沈砚自身,就是最大的突破口。谢珩需要知道更多,知道他府邸的虚实,知道他日常的轨迹,知道他可能存在的弱点!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在他心中滋生——夜探沈府!
这个念头极其疯狂。沈砚权倾朝野,府邸守卫之森严,绝不亚于皇宫大内。其麾下“影卫”更是以神出鬼没、心狠手辣著称。一旦失手,便是万劫不复。
但谢珩的眼神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十五年的磨砺,不仅磨砺了他的心智,也赋予了他一身足以在江湖上立足的高超武艺和潜行匿踪的本事。他如同一把藏在鞘中多年的利刃,渴望着饮血复仇的机会。风险越大,可能的收获也越大!他需要亲眼看一看,那吞噬了他谢家满门的仇敌巢穴,究竟是何等龙潭虎穴!
子时三刻,正是人最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辰。
谢珩换上了一身纯黑的夜行衣,布料柔软贴身,几乎不反光。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他将那柄无鞘的锋利短匕绑在小臂内侧,又在腰间暗袋里塞入几枚淬毒的细针和一小包迷药。一切准备停当,他如同一缕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小院的矮墙。
京城早已陷入沉睡。白日里繁华的街道此刻空旷死寂,只有更夫敲着梆子,拖着悠长而疲惫的调子,在寒风中渐行渐远。谢珩的身影在屋脊暗影间高速穿梭,落地无声,迅捷如狸猫。他对京城的记忆虽已遥远,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加上安全屋那张详尽的舆图,让他避开了主要街道和巡逻兵丁的路线,目标直指城东的权贵聚集之地。
越靠近城东,气氛越是不同。巡逻的卫队密度明显增加,而且装备精良,眼神警惕,远非城西那些普通兵丁可比。他们盔甲上的徽记清晰可见——京畿卫戍精锐。沈砚的私兵!
谢珩更加谨慎,如同幽灵般在更深邃的暗巷和更复杂的高墙夹缝中穿行。终于,一片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的建筑群出现在视线尽头。高大的朱漆府门紧闭,门前矗立着两尊狰狞威严的石狮,在惨淡的月色下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门楣之上,“敕造沈府”四个鎏金大字,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权势光芒。
这便是当朝宰相沈砚的府邸!高墙深院,灯火稀疏,透着一股沉沉的死寂和深不可测的威严。
谢珩没有选择从正门方向靠近。他绕到府邸侧面,选了一处相对僻静、紧邻着另一座高门府邸后墙的角落。这里距离沈府高墙尚有三丈距离,中间是一条狭窄的防火巷道。沈府的高墙足有两丈余,墙顶覆盖着光滑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隐约的哨卡轮廓。
戒备森严!远非寻常权贵之家可比。
谢珩屏息凝神,如同壁虎般紧贴在邻家府邸冰冷的后墙上,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视着沈府的高墙、墙顶、以及墙内探出的高大树木的轮廓。
没有明显的破绽。墙顶的琉璃瓦光滑无比,难以借力攀爬。哨卡的位置刁钻,视野开阔,几乎覆盖了所有死角。墙内树影婆娑,看似是潜入的跳板,但谢珩敏锐地察觉到,那些树木的枝桠分布过于规整,显然经过精心修剪,不易落脚,反而可能隐藏着暗哨或机关。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风刮过巷弄,发出呜呜的怪响。谢珩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着。他在观察哨卡轮换的间隙,在捕捉那些隐藏在死寂之下的微弱气息。
终于,在接近丑时,墙头一个哨卡的身影似乎因为寒冷微微侧身跺了跺脚,视线偏开了刹那!就是现在!
谢珩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吸气,足尖在身后的高墙上狠狠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又似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借着这股反冲之力,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般,朝着沈府高墙斜斜飞掠而去!目标正是两处哨卡视野交叉的、一个极其短暂的盲区!
速度之快,只在夜色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三丈距离,转瞬即至!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光滑琉璃瓦顶的瞬间,他左手闪电般甩出一道细若发丝、近乎透明的特制钩索!钩索顶端带着精钢倒刺,精准无比地挂住了墙头一块瓦片下的凸起木椽!
身体借着钩索的拉力猛地向上一荡,同时右手五指成爪,指骨间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涌动,狠狠抓向墙体!噗!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五指竟如同钢钉般,深深嵌入坚硬的青砖缝隙之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鬼魅,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哨卡的声响。谢珩的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如同吸附其上的壁虎。他微微侧头,耳朵紧贴墙壁,屏息倾听墙内的动静。
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目光越过墙头琉璃瓦,投向沈府内部。
眼前所见,让谢珩心头一凛。
沈府内部布局宏大而森严。亭台楼阁、假山池沼一应俱全,但都透着一股冰冷的秩序感,毫无奢华靡费之气。路径笔直,树木修剪得如同列队的士兵。更让他警惕的是,即便是在这深夜,府内依旧有规律地穿梭着一队队巡逻的护卫!他们身着与宫门前影卫相似的玄色劲装,步伐轻捷,眼神锐利如鹰,在昏暗的灯笼光线下穿梭于回廊庭院之间,织成一张无形的警戒网。
这巡逻的频率和密度,远超他的预估!这根本不像是一座府邸,而更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
谢珩的目光快速扫过核心区域——位于府邸中轴线上的那座最为高大沉稳的建筑。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那应该就是沈砚的书房兼处理机要事务的正堂!书房附近,巡逻的密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暗处,谢珩甚至能感觉到几道更加隐晦、更加危险的气息潜伏着,如同毒蛇,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没有机会!至少今晚,强闯核心区域,无异于自投罗网!
谢珩心中迅速做出判断。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刺杀,而是探查虚实。强攻不可取,但外围……或许能有所发现。
他如同壁虎般沿着高墙内侧缓缓向下移动,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入一处茂密的冬青灌木丛后。借着假山和树木的掩护,他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开始在外围区域谨慎地探查。
他避开了主要的路径和灯火通明之处,专挑花木深处、假山缝隙、仆役房舍的阴影区域移动。他发现府邸内的排水系统异常发达,暗渠密布;仆役行走皆有固定路线,无人敢随意张望交谈;甚至一些看似寻常的角落,都布置着极其精巧隐蔽的绊线铃铛!
这沈砚的谨慎,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在谢珩准备进一步探查一处偏僻库房区域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立刻缩身藏入一堆叠放的太湖石后,屏住呼吸。
两个穿着管事服色的中年人低声交谈着走过:
“……库房那边新到的一批‘南货’,相爷吩咐,按老规矩,三成入库,七成连夜从西角门运走,账目要做得干净。”
“明白。还是送到‘积善堂’?”
“嗯。小心点,最近风声紧,新帝那边……相爷虽然不在意,但也别留下把柄。”
“是是是,小的晓得。积善堂那边自有张先生接手,万无一失……”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
积善堂?三成入库,七成运走?谢珩眼中寒光一闪。这显然是在借慈善之名,行贪墨洗钱之实!沈党敛财的手段,果然无所不用其极!这“积善堂”和那个“张先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他记住了西角门的方向和“积善堂”这个名号。正欲继续追踪那两人,或是探查西角门,突然,一股极其阴冷、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危险感知猛地刺入他的脑海!
不好!被发现了!
谢珩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弹射!同时反手掷出三枚淬毒细针,射向感知中危险来源的方向!
“嗤嗤嗤!”细微的破空声被风声掩盖。
“哼!”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寒意的冷哼从暗处传来。显然对方轻易避开了毒针。
几乎在谢珩暴退的同时,他刚才藏身的太湖石堆旁,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手中一道乌光无声无息地划向他刚才的位置!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若非谢珩感知超常、反应迅捷,此刻已然中招!
影卫!而且是高手!
谢珩心头剧震,知道行踪彻底暴露,此地绝不可久留!他借着暴退之势,足尖在假山石上连点,身形如电,朝着来时的高墙方向亡命飞掠!同时双手连扬,将身上携带的迷药粉包尽数向后抛出!
噗噗噗!粉包在空中爆开,弥漫开一片刺鼻的白色粉末,暂时阻隔了视线。
“追!格杀勿论!”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粉末中响起。
尖锐的哨音瞬间划破沈府死寂的夜空!
刹那间,原本看似平静的沈府如同被惊醒的蜂巢!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衣袂破空声!无数道黑影从暗处、从屋顶、从回廊下扑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谢珩逃窜的方向疯狂围堵而来!
一张天罗地网,瞬间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