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塔影窥心探古墓

李昭是被识海里的刺痛惊醒的。

后半夜的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刮得他后颈发凉。

他闭着眼摸向枕头下的青铜碎片,入手的温度烫得惊人,像是块刚从火里夹出来的炭。

识海深处那座塔影正轻轻震颤,顶层石砖上的微光时明时暗,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不是警告,更像是催促。

“老道士说过,'镇魂塔主'这四个字会招狼。“他喉咙发紧,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里,老道士攥着他手腕断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有人盯着你,从你激活塔的那天起。“当时他只当是将死之人的胡话,可今夜塔影里那道窥视感,比林子里盯着小虎的东西更冷,更沉。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树影,老槐树的枝桠晃得像无数只手。

李昭突然坐起身,青铜碎片在掌心烙出红印。

他摸到腰间的桃木剑——是父亲留下的,剑鞘上的漆早磨掉了,露出底下斑驳的纹路。“得去墓里看看。“他咬了咬后槽牙,“昨晚那道刻在石壁上的人影,和塔尖的影子...该有个答案了。“

阿萦的黑雾从识海里飘出来,绕着他手腕转了两圈。

李昭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是恐惧,是某种跃跃欲试的紧绷,像只被拴了太久的猎犬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味。“走。“他轻声说,推开窗。

冬夜的寒气立刻裹住他的脖子。

院外的雪积了半尺厚,脚印早被盖住了,只有老槐树的枝桠在雪地上划着歪扭的线。

李昭踩着雪往村外走,阿萦的黑雾贴着他脚面,每一步都在雪地上融出个浅浅的圆印。

墓地在村西头的乱山岗。

李昭走到山脚下时,月亮刚爬上云层。

他望着那片黑压压的松树,喉结动了动——昨晚和阿萦从这里拖走撞客的王二牛时,可没注意到入口被雪埋成了个馒头包。

“入口...“他蹲下身,用桃木剑挑开积雪。

半人高的青石门楣露出来,门扉上原本模糊的符纹此刻泛着血光,像被谁用朱砂重新描过。

李昭的指尖刚碰到符纹,就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符纹在发烫,温度和他掌心的青铜碎片一模一样。

“昨晚的战斗...“他突然反应过来,昨夜阿萦和那只撞客的黄皮子缠斗时,怨气肯定震到了墓门的禁制,“这符纹是被激活了。“

阿萦的黑雾突然凝实了些,露出半截青白的衣袖。

李昭摸出怀里的小刀,咬着牙在指尖划了道口子。

血珠刚滴在符纹上,整扇门就发出“嗡“的一声,像口被敲响的古钟。

符纹顺着门缝往上爬,在门楣处聚成个“封“字,然后“咔啦“一声,门开了条缝。

阴风吹得李昭打了个寒颤。

他摸出火折子晃亮,借着微弱的光往门里照——和昨夜不同,墓道石壁上的刻痕清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铭文爬满整面墙,有些地方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了的血。

“姜...尚?“李昭凑近一道深深刻进石壁的铭文,火折子的光映得他瞳孔发颤。

那两个字的笔锋刚劲如刀,最后一笔几乎要穿透石面,“封魂于此,万世不启“——后面的字被碎石埋了,但光是这八个字就够他心跳漏了一拍。

姜尚?

那不是封神榜里的姜太公?

“谁准你进来的!“

阴恻恻的女声像根冰锥扎进耳朵。

李昭猛地转头,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黑暗里有道黑影闪过,等他再看清时,面前站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的脸白得发青,左眼窝是空的,右眼却红得滴血,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黑的光。

“擅闯禁地,夺我生机!“女人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我困在这里三百年,你以为凭个破塔就能压得住我?“她抬手一抓,李昭立刻闻到腐肉的腥气——那只手穿过他的胸口,却带起大片黑雾,是阿萦!

阿萦的黑雾此刻凝成了半透明的人形,青白的衣袖鼓得像被风吹的帆。

她挡在李昭身前,和怨灵女的手撞在一起,发出类似瓷器碎裂的声响。

李昭的识海突然剧痛,塔影的第二层石砖微微发亮,有个模糊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她...是当年的祭品。“

“祭品?“李昭咬着唇后退,后背撞在石壁上。

铭文的棱角硌得他生疼,可他顾不上——怨灵女的指甲已经擦着他的脸划过去,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深沟。

阿萦的黑雾淡了些,李昭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团被风吹散的烟。

“你护不住他!“怨灵女的嘴角咧到耳根,“等我夺了这具肉身,第一个撕了那破塔——“

她的话突然卡住。

李昭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发现墓道顶端的石砖正在渗血。

血珠顺着砖缝往下淌,在地面上连成细细的线,慢慢勾勒出个复杂的阵图。

怨灵女的瞳孔剧烈收缩,原本凄厉的脸突然露出惊恐:“不...不可能,这阵...这阵三百年前就该...“

“阿萦!“李昭抓住机会,咬破舌尖往桃木剑上喷血,“缠住她!“

阿萦的黑雾突然暴涨,像条巨蟒缠住怨灵女的腰。

怨灵女尖叫着挣扎,指甲在阿萦身上抓出一道道裂痕,可阿萦这次没退,反而越缠越紧。

李昭握着桃木剑冲上去,剑尖刚要刺中怨灵女的胸口,墓室四壁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血光顺着阵图爬满整面墙,将三人笼在一片血色里。

怨灵女的叫声戛然而止。

她转头看向李昭,右眼的血突然流得更凶了,顺着下巴滴在血光里,发出“嗤“的声响。“你...“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叹息,“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姜尚的味道...“

李昭的指尖在发抖。

他看着怨灵女的身影逐渐透明,看着血光阵图里浮现出模糊的人影——那影子背着手,和他梦里塔尖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识海里的塔影震得更厉害了,顶层石砖上的微光连成线,像道即将被解开的锁。

“你到底是谁?“李昭喘着气问,可怨灵女已经消失了。

只剩血光阵图还在亮着,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抓挠石壁。

阿萦的黑雾缩回识海时,李昭摸到了口袋里的青铜碎片。

这次碎片不烫了,反而凉得惊人,上面的纹路更清晰了——是个“镇“字,和墓门上的符纹一模一样。

墓道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

李昭打了个寒颤,捡起地上的火折子。

火光照亮石壁上的铭文,最显眼的那行字在血光里泛着冷光:“姜尚封魂于此,万世不启“——可“启“字的最后一笔,不知何时被人用新刻的痕迹覆盖了,歪歪扭扭的,像道裂痕。

“万世不启...“李昭盯着那道裂痕,喉咙发紧,“可有人...提前启了。“

血光阵图在他脚边缓缓转动,带起的阴风卷起地上的碎雪。

有那么一瞬间,他听见识海里的塔影在说话,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十二鬼将...该聚了。“

墓室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沉睡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