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2020年最幸运的人是谁——那一定是我，温静静。
——
爸妈给我起这个名字时，大概满心期待我能长成一个文静聪慧、安安静静读书的女孩。
可惜事与愿违。
学习上，我卡在班级中游不上不下；性格上，“文静”更是跟我沾不上边。
我妈常说：“静静，你名字里的‘静’字是摆设吗？”每当这时，我就嬉皮笑脸地回她：“可能当初登记户口时写错啦？应该叫‘温闹闹’？”气得她直翻白眼。
不过，我喜欢“温静静”这个名字。名字好不好听是其次，重要的是，它是我的符号，是我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印记。虽然，我还没参透它的意义。
——
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电视里、手机上，铺天盖地都是令人心慌的消息。口罩成了出门的必需品，消毒水的味道钻进每一个角落。学校大门紧闭，我们被赶回了家里，对着电脑屏幕开始“云上课”。
那段日子，生活一片狼藉。网速卡顿、老师的声音时断时续、作业拍照上传糊成一团……更别提我那颗本就容易飘忽的心。
书桌紧挨着柔软的床铺，窗外是自由的鸟鸣，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我常常挂着网课页面，心思却溜号去看小说，或者对着窗外的云发呆。
效率？别提了。
看着班级群里学霸们依旧工整清晰的作业照片，我心里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自信，更是跌到了谷底。
中考？感觉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噩梦。
——
直到五月，一个重磅消息砸了下来：中考延期了！而且，为了减轻疫情期间学业中断的影响，省里宣布地理和生物两门学科直接取消考试！以等级计入总分的科目也相应调整了难度要求。
教室里炸开了锅，复课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又前途未卜的复杂气息。
有人哀嚎复习白费了，有人狂喜压力骤减。
而我，温静静，一个在烂初中（原谅我这么称呼我的母校，它确实升学率惨淡）里从未挤进过年级前十的“中等生”，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少考两门！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那两门学得半死不活、拖后腿的科目，直接被赦免了！意味着我只需要集中火力对付剩下的科目！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我的头上！
“静静，你走狗屎运了！”同桌林晓晓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小声说。
林晓晓成绩比我好，常年稳定在年级前十五左右，是那种踏实努力但天赋不算顶尖的女生。
我咧着嘴傻笑，心里乐开花。
是运气，绝对是运气。但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运气这东西，好像也没那么坏。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打了鸡血一样。
也许是命运的转机点燃了希望之火，也许是卸下了两门学科包袱让我能轻装上阵。
我前所未有地投入复习中，虽然说不上废寝忘食，但至少，我比过去的自己认真了十倍。爸妈看我这样，既有惊讶也多了几分欣慰。
——
中考那几天，天气异常闷热。
考场上，头顶的风扇徒劳地转着，汗水依旧滴下。
我尽力了，每一科都写得满满当当，感觉比任何一次模拟考都要顺畅。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心里却是一片茫然的轻松。
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反正，我已经抓住了老天爷递过来的那根橄榄枝。
成绩公布那天，我躲在房间里，手指颤抖着输入准考证号。页面跳转的瞬间，我猛地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里一点点往外看——一个远超我想象的分数——626。
“妈——！爸——！”我冲出房间，声音都变了调。爸妈冲过来，盯着电脑屏幕，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狂喜。“静静？！626？！真的是你？！”我妈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爸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
巨大的喜悦之后，是更现实的问题：填报志愿。
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脸上带着郑重。“温静静，恭喜你考得这么好！有个重要消息告诉你。”他推了推眼镜，“今年，我们学校分到了一个县重点中学——栖云中学的“指标生名额”。”
栖云！那可是我们县里最好的高中！是无数学生和家长梦寐以求的地方！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班主任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惋惜，“这个名额只有一个。按惯例，优先给第一名。你是第三名。”
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刚才的狂喜瞬间冷却了大半。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我。是啊，第三名，前面还有两个更优秀的同学。栖云？终究还是奢望吧。
——
志愿表发了下来。普高一栏有三个志愿，职高一栏也有三个。我拿着笔，对着“第一志愿”那一格，迟迟落不下笔。栖云的名字像有魔力，吸引着我，又提醒着我的位置。
就在这时，林晓晓悄悄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静静……你知道吗？第二名，赵磊……他可能不去普高了。”
“什么？”我惊讶地扭头看她，“他考那么好！”
林晓晓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他家里……情况不太好。他爸妈……希望他去读县里那所免学费、还发生活补助的职高，说能早点出来工作……”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听说，栖云一年的学费住宿费，对他家来说负担太重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赵磊，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埋头苦学的男生，成绩一直稳居前列。原来，分数之外，还有生活的重担。
“那……第一名呢？”我下意识地问。
林晓晓撇撇嘴：“周扬？他心气高着呢，肯定报市里的重点高中去了，看不上栖云这个县级重点。”
周扬，年级第一，学霸中的学霸，目标一直是市里那几所顶尖名校。
办公室里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班主任再次找到我，这次，他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鼓励和不确定的神情：“温静静，情况有点变化。周扬同学……他可能放弃了指标生资格，三个普高志愿准备全部填市里的学校。赵磊同学……家庭原因，也决定去职高了。所以现在……”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期待，“这个指标生名额，理论上，就轮到你了。”
峰回路转！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第三名到“落后者”，再到“有利竞争者”，最后竟然成了栖云指标生的唯一人选？这戏剧性的转折让我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