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们瑾年说吗?”
“是啊陈清,气氛都到这儿了,快说点什么吧~”
耳边是几个女生起哄的声音,恍惚之中,陈清只感觉一阵阵眩晕涌上头,他瞳孔急剧收缩,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揪住一般。
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在家里和刚交的十八岁舞蹈生女友喝了点小酒,躺在床上小憩吗?
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冰城吗?
他把头抬起来,迎着阳光眯眯眼睛。
北方的天气不似南方,阳光并不算热辣,万里无云的天空一碧如洗,抬眼望去,只能望见平行的几根电线,上面燕子整齐地落成一排,叽叽喳喳的,和面前的几个女孩子奏响一曲夏日的合奏。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她的头发高高地梳起一个马尾,即便额前没有刘海,这种死亡发型也遮掩不住她绝赞的颜值;一双大而明媚的眼睛含睇又宜笑,小脸儿不施粉黛却又毫无瑕疵,这是独属于这个年纪女孩儿的特权。
有点眼熟。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模样;太多的伤,难诉衷肠,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街上音像店门口的音响中放着时下最火的流行歌曲,陈清还没来得及细想,天旋地转的感觉再度涌上来。
“小清,我……”
那最漂亮的女孩儿刚说出开头,陈清便白眼一翻。
“哕……”
他一转头,就吐在了草坪里。
还行,还知道回头呢。
这种滋味儿实在是不好受,陈清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去才好。
“握草,老陈?”
边上跟着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哥们儿连忙去扶陈清,伸手在他的后背上轻拍。
显然,那群女生也愣住了。
她们没想到,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这陈清竟然不是表白,而是……转身就吐?
“纸……哕!”陈清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反胃的感觉再度冲破喉咙。
他一手扶着好哥们,另一只手胡乱地伸出去要纸。
“给,小清。”
清甜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这熟悉的称呼,陈清终于想起来这是谁了。
这个最漂亮的女孩儿,是她的青梅裴瑾年。
等会儿?
不对,面前的这个少女,是十六岁的裴瑾年。
他想起来了,似乎……
重生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当年本来打算找裴瑾年一起出去玩玩,结果却被起哄架起来,被裴瑾年当成要表白,用“学习遁”拒绝的现场。
用裴瑾年的话说就是,现在是高中,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一辈子,等到毕业后再考虑这种问题。
这确实是陈清的黑历史,他发誓,其实他真没打算和裴瑾年告白——当时的他在母亲多年的CPU教育下,一直认为早恋可耻来着。
虽然事后陈清还觉得裴瑾年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让他下不来台很烦,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早就释怀了。
误会而已,解释开就好了。
裴瑾年身旁的几个女孩子掩着嘴,指着陈清叽叽喳喳地笑着,电线上的那一排燕子也似乎在学着她们,唱着“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缓过来的陈清擦擦嘴,很自然地拿过裴瑾年手中未拆开的矿泉水漱漱口,吐在草坪中。
“这草长势太不好了,给它们施点肥。”他给自己强行挽尊,“谢谢你的水,刚才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是,是吗?”裴瑾年抬手的动作僵住了。
“是啊,一起玩玩不?”
陈清再次化身杰尼龟,漱漱口往草坪伸出猛呲了一口水。
“Tom!”
怒骂声响起,草坪里戴着草帽的老大爷直起腰怒气冲冲地在寻找喷水的罪魁祸首,手里还提溜着小铲子,一看就是在挖婆婆丁。
陈清二话不说,顺势把空水瓶塞到刚刚扶着他的高远征手中转身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记陷害别人。
“老高!你怎么能随地吐水呢!射到人了吧?”
高远征显然是没料到陈清这么狗,眼看着大爷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他二话不说紧跟着陈清拔腿就跑。
“赶紧跑啊!”他还不忘提醒大家。
同学们这才如梦初醒,为了避免被老大爷揪住说教,不管是情愿与否,还是选择跟随他们俩的脚步一起逃跑。
陈清是跑的最快的,他多想这一切是他躺在床上做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醒来后依旧还是在他的大豪斯中——可嗓子眼儿逐渐冒出的铁锈味儿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梦。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时,却不见任何同学的身影,他拄着膝盖抬起头,看向太阳。
日(名词,n.)。
我怎么就重生了呢?
我明明应该在大豪斯里和刚刚深入了解的大一舞蹈生妹妹谈谈人生和理想,怎么就重生到最苦逼的高一期末时期了呢?
草,如果这是梦,赶紧醒醒行吗?我特么想回去啊!
陈清有些欲哭无泪。
只要想起那舞蹈生妹妹那一字马,那甚至还能站着一字马的阔剑地雷式,陈清就直嘬牙花子。
就是说,能不能打个商量让我回去?
我好不容易通关了,现在你让我回档?!
还有天理吗!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你真不是人啊!老陈!”高远征咬牙切齿地说,他眼镜都跑歪了。
瞧他这副囧样儿,陈清忍不住捧腹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同学也都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裴瑾年也在其中。
那只高高的马尾辫儿在脑后甩啊甩,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不过她秀眉微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多年没来公园了,”陈清直起身说,“趁着今天天气不错,进去玩玩吧。”
陈清说着话,下意识伸手扯住校服外套的衣角,用力往前一兜。
清风徐来,灌满了他的衣兜。
直到这时,陈清才意识到,自己上次做这个动作,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一兜,不仅兜住了风,还兜住了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