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骨血共鸣者

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短暂。林渊摔在潮湿的煤堆上,煤粉钻进鼻腔时带着铁锈味,指尖触碰到的硬物不是煤炭,而是半截人类指骨——煤堆里混杂着密密麻麻的白骨,每具骨架的左手小拇指都嵌着银色齿轮,和他现在的机械关节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回溯者的坟场。”黑风衣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铁架楼梯吱嘎作响,他手里的火把照亮半张脸,眼下青黑如刀刻,“第三次轮回还能掉到锅炉房,你比前几次的自己聪明点。”

火把抛落的瞬间,林渊看清整面墙都嵌着怀表,表盘上凝固的血液组成数字:7、8、9……最大的怀表裂成两半,露出里面的齿轮心脏——正是他坠落时看见的机械怪物核心。老K踢开脚边的头骨,齿轮在眼窝里转动:“每个回溯者死后,骨血都会被烧成煤,给医院供电。我第一次死在第四天,尸体被做成了电梯按钮。”

他掀开风衣,腰腹处缠着渗血的绷带,绷带下露出的皮肤表面,金属纹路正沿着血管攀爬:“第三次轮回时,我学会了从煤堆里偷骨头。”老K举起生锈的手术刀,刀柄上的“7”字此刻泛着红光,“用自己的骨血激活共鸣,就能暂时操控这些齿轮怪物。”

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锅炉房深处的铁门缓缓开启,门缝里溢出的不是光,而是无数双泛着绿光的机械眼。林渊摸到口袋里的苹果——不知何时,腐烂的苹果变得新鲜,果皮上还刻着极小的“107”。老K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别碰那东西!那是‘数数鬼’的锚点——”

话音未落,苹果突然在掌心跳动。林渊听见头顶传来小女孩的笑声,抬头看见107病房的女孩正倒挂在通风口,羊角辫垂落滴着机油,手里抓着的正是他在便利店看见的腐烂苹果:“七、八、九……”她突然盯着煤堆里的白骨,钢制假牙发出咔嗒声,“十!”

整个锅炉房剧烈震动,嵌在墙上的怀表同时破碎,齿轮如暴雨般坠落。老K咒骂着将林渊推向滚烫的锅炉:“她第一次数到十!见鬼,观测者修改了副本规则——”煤堆里的白骨突然集体坐起,眼窝中伸出金属触手,向林渊爬来。

林渊握紧手术刀,刀尖刺入掌心。机械关节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齿轮碎屑的黑色液体,滴在白骨上的瞬间,最近的骨架突然抽搐着站起,金属触手转向其他同类。老K愣住:“你滴的是……齿轮核心液?前几次轮回你还是人类血液!”

“可能因为这次死得更早。”林渊看着自己手臂浮现的齿轮纹路,想起第二次回溯时便利店的场景,那时他的小拇指还是人类手指,“每次回溯都会让我更像它们?”

回答他的是锅炉房铁门的轰然倒塌。机械怪物组成的浪潮涌进来,最前方的怪物胸口嵌着“9”号怀表,眼球是破碎的镜片,正反射出林渊此刻的倒影——左眼完全机械化,齿轮代替了虹膜。老K突然将火把扔进煤堆:“用骨血共鸣控制最近的三只!它们的核心在胸腔第三根肋骨处——”

火焰腾起的瞬间,林渊将血滴在最近的三具骨架眉心。骨架应声站起,金属触手如利刃般挥向“9号”。但怪物群实在太多,怀表数字从“5”到“9”密密麻麻,每只怪物被摧毁后,碎片都会被其他怪物吸收。老K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生存笔记,最新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当数数鬼数到十,用苹果堵住她的齿轮喉咙】

“苹果!”林渊想起掌心的新鲜苹果,此刻果皮上的“107”正在渗血,“她在通风口——”

他转身时,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站在煤堆顶端,腐烂的苹果在她手中变回原型,表面坑洼处嵌着人类指甲。她歪头微笑,喉咙里传出齿轮摩擦的声响:“七先生的味道……比以前更甜了。”

老K突然将林渊推向通风管道:“我挡住怪物群!你去107病房,找到她的本体齿轮——每个小怪背后都有核心宿主!”他扯开绷带,露出腰腹间的机械核心,齿轮转动声中,整个人化作半机械怪物,“别忘了,你的钥匙数字是8,今天是副本第二天,观测者还没完全锁定你!”

管道内的爬行空间狭窄,机油顺着管壁滴落,林渊每爬几步,就能看见墙面上刻着前人的字迹:【107的床底藏着齿轮心脏】【穿病号服的怪物怕苹果核】【回溯者的血能让怀表停转】。最深处的拐角处,嵌着枚生锈的怀表,表盘上凝固的血字写着:【老K在第七周目偷走了院长办公室的钟摆】

当他终于从三楼通风口钻出时,走廊里的灯光正在以诡异的节奏明灭。107病房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还有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怀表走动的声音。林渊摸出苹果,指尖触到果皮下凹凸的刻痕,仔细辨认才发现是行小字:【她曾是第一个回溯者】

推门的瞬间,腐臭的苹果味扑面而来。病房里没有床,只有巨大的齿轮装置占据整个空间,齿轮之间卡着无数人类骸骨,每具骸骨的左手小拇指都嵌着齿轮。装置中央悬着玻璃罐,里面泡着颗正在跳动的齿轮心脏,心脏表面贴着褪色的标签:【实验体001,回溯者能力初型】

“七先生终于来看我了。”小女孩的声音从齿轮装置深处传来,机械义眼在黑暗中亮起绿光,“他们说你是第7个失败品,可我觉得……”她从齿轮间隙爬出,身体已机械化大半,胸腔里露出跳动的齿轮,“你比第一个哥哥更有趣。”

林渊握紧苹果,突然注意到齿轮装置上的刻度——从1到10,每个数字对应着不同的齿轮缺口。当小女孩数到“七”时,装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第7号缺口正在缓慢闭合。他突然想起老K说的“核心宿主”,将苹果塞进齿轮缺口:“是这个吗?你的锚点?”

齿轮装置剧烈震颤,玻璃罐中的齿轮心脏突然裂开。小女孩发出尖锐的啸叫,机械身体开始崩解,无数齿轮零件砸落在地。林渊捡起从她体内掉落的怀表,表盘上凝固着新鲜血液,写着:【当第10个回溯者出现,太阳会永远熄灭】

病房外传来怪物退潮的声响。林渊打开怀表,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老K搂着穿白大褂的女人,背景是市立第三人民医院的大门,女人左眼角的疤痕和三楼的医生一模一样。照片背面写着:【第1周目,我们以为能改写规则】

“别看了!”老K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的半张脸已机械化,正捂着流血的胸口,“观测者发现我们破坏核心了!现在去院长办公室,用你的血让钟摆停转——”他突然盯着林渊手中的怀表,瞳孔骤缩,“你居然拿到了‘初型核心’?难怪观测者提前激活了齿轮陷阱……”

整栋楼的灯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怀表齿轮发出的幽光。林渊跟着老K冲向顶楼,发现楼梯间的血字再次变化,原本“观测者的眼睛藏在钟摆里”变成了“钟摆停转时,第十天的真相会从镜面溢出”。院长办公室的铁门半开着,里面传来古老钟表的滴答声,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吧嗒”声。

推开门的瞬间,林渊差点窒息。房间中央悬挂着巨大的钟摆,钟摆下方是盛满黑色液体的石盆,液体表面漂浮着无数人脸——都是他前几次轮回的倒影。老K将手术刀塞进他手里:“把血滴在钟摆的齿轮缝隙,这东西是观测者的锚点,停转十分钟,我们就能——”

话未说完,石盆里的黑色液体突然沸腾。人脸们同时睁开眼睛,齐声低吟:“第七次轮回的窃取者,你偷走了初型核心。”钟摆突然逆向加速,林渊看见自己的机械手臂正在融化,齿轮零件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咬碎舌尖,将混着齿轮碎屑的血吐在钟摆上。金属发出兹拉的声响,钟摆剧烈晃动后骤然停住。石盆中的液体平静下来,表面映出的场景让老K浑身颤抖——镜中,市立第三人民医院的外墙外,是无穷无尽的齿轮空间,而在齿轮中央,悬着颗正在燃烧的人头,正是第一章结尾出现的融化人头,人头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个正在轮回的林渊。

“那是……”林渊的机械手指指向镜面。

“观测者的本体。”老K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我们以为是在破解十日副本,其实从第一次进入开始,我们就是观测者用来测试齿轮核心的耗材。而你——”他指向林渊逐渐恢复人类特征的手臂,“你是第7个能部分抵抗机械化的回溯者,所以他们才让你反复轮回,直到彻底变成齿轮怪物。”

钟摆发出即将断裂的吱嘎声。林渊看见镜中燃烧的人头转动瞳孔,无数道齿轮触手正穿透镜面伸来。老K突然将他推向暗门:“沿着密道去地下室!那里藏着前六个回溯者的核心,集齐它们就能打开观测者的弱点——”

暗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林渊顺着潮湿的台阶向下,手电筒的光扫过墙壁,发现密密麻麻刻着人名,每个名字后面跟着数字:张医生(7)、李护士(8)、老K(6)……直到最后一个名字:林渊(?),后面跟着正在闪烁的“7”和“8”。

最底层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规律的心跳声——不是人类的心跳,而是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林渊推开门,看见六个玻璃罐悬在半空,每个罐子里都装着齿轮核心,标签上分别写着1到6号。当他的机械手指触碰到7号核心的位置时,地面突然震动,头顶的密道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还有小女孩的笑声:“七先生,这次……我数到十一哦。”

他转身看向铁门,门后映着自己的倒影——左眼完全恢复人类模样,而右眼不知何时变成了齿轮瞳孔,嘴角还沾着苹果汁。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在彻底的黑暗中,林渊听见齿轮核心开始转动,和他胸腔里逐渐响起的心跳声,形成了诡异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