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即是缘,相识即是友。”
陈德清一捋袖子,笑容满面:
“虽说饮茶当慢品,但今日有茶无酒,不若便以茶代酒——正巧,我还未尝过大口饮这明前狮峰龙井的味儿!”
他端起茶杯,暴殄天物似的、极其粗蛮的将杯中上上品好茶,给一口灌入了肚儿。
“便算提前贺兄台诞日罢!”陈德清哈哈一笑。
在座宾客,除了汉王世子外,也都端起茶杯,有样学样,一口闷下了烫人的茶。
陈德清扫了一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满意一笑。
有世家千金一边忍着口舌喉的烫疼,一边轻声赞叹:
“这第一茬才冒嫩芽便采的狮峰龙井,往日里可不是随意能喝着的,难得一品,今日大口饮下,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哩!”
人人附和,这其中,坐在边角的,那位庄氏钱庄的大少爷庄洪,更是赞的格外响亮。
唯有陈圣黑着脸。
只是有面具遮拦,瞧不着。
这玩意比大蟒汤还难喝,他并未如其他人一般灌尽,而是和汉王世子那样再抿了一口,但肚子里依旧翻江倒海,作呕感几乎抑制不住。
自己可是已然新生六百日,都经受不住!
鬼知道这混账陈德清往里头加了什么!
是人啊他?
灵槐转过头,声音压的很低,仅彼此可闻:
“大口饮茶,粗俗且无礼,这位陈大公子,是在看谁听他的话,谁不听他的话——在座除了汉王世子,便没有家世上可和他比肩的了。”
陈圣艰难的点了点头。
想吐!
他觉得,这昭觉寺是有必要马踏一二的了。
不然,揍不了这家伙,念头不通达!
师父说过,修行真武咒,念头必须通达,受不得委屈。
受了,也要还回去......说白了,便是睚眦必报。
陈德清远远瞄了一眼鬼面大蛮,见他杯中茶液并未矮下去多少,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那茶的恶心滋味,他可是深有体会。
为了学到这腥茶的料儿,自己可是给那混账鞍前马后三个月!
他咳嗽了一声:
“茶诗会,有茶无诗,自是不合适的。”
“既然说到了这位金兄的诞日,不若我等便以诞日为题,一人诗一首?”
他不知道黑脸大蛮的名,但姓是知道的,头顶艳鸡羽是白蛇寨独有,白蛇寨又都是金姓,这些在北市集镇里很好打听。
众人此时无不叫好。
陈德清话锋却是猛然一转:
“倒是咱们这位鬼面大蛮,到底是生长在山野中,恐怕不懂得诗词吧?”
陈圣咂着嘴里的苦腥味,闷闷的嗯了一声。
诗,他还真不会。
抄诗是会的,可问题是......
这个世界东汉以后的历史虽然大变,可那些响当当的人依旧响当当,只是生着的年月不同了而已,
就好像,那些人是背负气运,是天数使然,无论如何都会生下来,无论如何都会名垂青史一般。
李白曾让炎汉的权宦脱靴,李煜是圣汉时年某藩国的末代国主,辛弃疾曾于后汉年间北伐抗楚......
他们该做的诗,是一句也没落下。
自己能抄的诗,也是一句也没有......倒也不尽然。
但正如陈德清所说,山野蛮子,不该会诗词的。
陈德清此时一副思忖模样,而后鼓掌含笑:
“大蛮虽不懂得诗词,但拳脚功夫惊人,不若为金兄舞一舞拳脚,也算祝贺?”
灵槐小声道:
“他在辱你,要不要我掀了桌案,带你走?他没脸为难我这么个弱女子。”
陈圣压了压手,示意不必,凝视着陈德清:
“只是舞拳吗?”
他猜到还有后续。
果不其然。
在汉王世子不善的目光中,陈德清又一抚掌:
“单舞拳踢脚,的确差点味道,正巧,这席上有一位入了门道的高手,不若二位切磋一二,这才精彩嘛!”
话落,末席中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
坐在另一侧末席的庄洪笑道:
“原来是江湖地榜九十七的雾中鬼吴通天,听闻吴先生七年前就已点燃命火,如今想来,于命火一境中,已聚上数道【黄金气血】了吧?”
陈圣看向庄洪,微不可察的冲他颔首,知道这位庄氏钱庄的大少爷是在提醒自己。
中年人慢条斯理:
“能入庄大少爷的眼,在下荣幸之至。”
陈德清此时笑问:
“鬼面大蛮,可否愿意赏脸,与这位吴先生切磋一番拳脚?不动刀剑,应当是无碍的。”
陈圣目光幽深,看不清面具下的神色,一旁的灵槐微声解释道:
“吴通天,丐帮人士,至于黄金气血,便是而命火一境才可凝练的事物,凭之可施展奇术,黄金气血一两有十道,一道有十分。”
“一两黄金气血便是命火境的极限,数道黄金气血,已算命火一境大成。”
陈圣亦微声发问:
“命火境一身力道,比之新生圆满,如何?”
“大差不差。”
灵槐语速很快:
“命火境重在凝练黄金气血,肉身之上并无增长,而一两黄金气血,也只可添百斤力气,当然,若主动燃烧黄金气血,一两气血燃烧之下力气可暴涨千斤,但至多维持一炷香。”
“黄金气血,是催动术的前提。”
陈圣目光再度落向那个中年人。
【蛇命,斩之添一蛇,积十蛇得‘咒杀’】
蛇命,新生一日可添单臂三两力,千日新生,便添单臂三百斤力,加上本来百来斤的力气,全身力道不过七八百斤。
而自己已有一千三百斤力,一次暴血添力一成,两次暴血三成,三次暴血虽未尝试,但至少可添五成力。
若三次暴血,自己一身力能有两千斤——对方就算命火境圆满了,体内有足足一两黄金气血,且将之燃尽,力道也不如自己。
唯一麻烦的是奇术。
但可以一试。
“大蛮?”陈德清轻飘飘的声音传了来。
陈圣不答,看了眼满脸笑容的陈德清,转过头,低声问道:
“灵槐,可知此雾中鬼吴通天,是好是坏?”
灵槐抿嘴:
“他是丐帮的长老,丐帮之中无好人。”
陈圣了然。
丐帮,看似都是些可怜人,实则多行拐卖、采生折割之事,街上断了手脚乞讨的孩童,俱是丐帮之所为。
见此大蛮久久不语,陈德清笑容一敛,再道:
“大蛮?”
他语气重了三分。
汉王世子忽然开口:
“刀剑无眼,拳脚也能杀人,这茶诗会上若见了血,就不合适了,依本世子看,还是......”
戴着鬼脸面具的大蛮却站起了身。
歌女们弹奏的古琴、琵琶之音,恰此时不再婉转骤然激昂,
鬼面大蛮沙哑开口:
“俺这山野土人,不懂茶也不懂诗,但倒是懂一些拳脚,既然主人家想看拳脚,俺不妨舞弄一二。”
“只是如同这位世子殿下所言,刀剑无眼,拳脚亦无眼。”
鬼面大蛮轻飘飘问道:
“但若见血?”
陈德清看了眼神色愠怒的汉王世子,有些迷惑,不懂得对方何故不愉,几乎要翻脸的模样。
犹豫了一瞬,见宾客们都望着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之势。
他最终还是道:
“但若见血,也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