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石板上的露水浸湿了鞋尖。慕容澈一大早带我去见钱晓明。我终是按捺不住,低声问身前疾行的身影:“大人既让我去醉仙楼寻慕容公子,三日前他来得这般及时?“
钱景明脚步微滞,玄色披风在巷口拐角荡开墨色涟漪:“三日前飞鸽传书时,我便让他在司天监旧部接应点待命。“他抬手拂开垂落的槐树枝,露出墙根处半枚褪色的狼头印记——正是昨夜慕容澈剑鞘上的纹样。
我恍然想起昏迷时断续听见的对话,那个沙哑声音曾说“慕容小子在旧观星台欠的人情该还了“。潮湿的墙角青苔间,新鲜马蹄印蜿蜒指向城南,与醉仙楼方向背道而驰。
“柳家的眼线遍布酒肆茶楼,“钱景明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阳鱼玉面上的北斗纹在晨光中泛着冷泽,“昨夜变故,足以让他明白要改道观星台废墟会合。“
突然,钱景明的脚步又停下,目光如刀般锐利地扫过我袖口。我微微一怔,随即低头看去,只见袖袋边缘隐隐渗出黑色的黏液,顺着布料缓缓滑落,滴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令人作呕。我猛然醒悟——柳如烟掷书时,竟在书页夹层偷藏了磁石!
“这是……”钱景明眉头紧锁,手指迅速探入我的袖袋,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硬物,正是那枚磁石。他眼神一凛,指尖微微一用力,磁石便被他取出,在掌心中发出幽幽的冷光。
“柳如烟动了手脚。”他冷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她竟敢在《璇玑遗册》中藏磁石,手段倒是不简单。”
我心中一震,脑海中浮现出柳如烟方才掷书时的动作,那般随意,却暗藏杀机。她并非只是为了羞辱我,而是另有图谋。我抬头看向钱景明,眼中带着一丝不安,“这磁石……有何作用?”
钱景明沉吟片刻,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手中的磁石,缓缓道:“《璇玑遗册》中记载的秘术,需以磁石为引,方能激活。她此举,恐怕是想借此寻找什么东西,或是……引出某些人。”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她并不像表面那般无害。”
我心下骇然,柳如烟的举动远非单纯的嫉妒与羞辱,而是另有深意。她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钱景明,还有我,甚至整个司天监的秘术。我低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钱景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磁石收入袖中,转身对我说道:“先离开这里,柳如烟的举动恐怕不会就此罢休。”他说完,牵起我的手,快步向院外走去。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指尖却隐隐透着一丝紧绷,显然内心的警惕并未放松。
我们穿过长长的回廊,脚下的石板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清。远处的桂花树在风中摇曳,花瓣随风飘落,散落在青石板上,带着几分萧瑟的美感。然而,此刻的我却无心欣赏,心中只有满满的警惕与不安。
钱景明带我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中种着几株青竹,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显得格外幽静。他松开我的手,转身看向我,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张昭宁,你的预知能力,是否与《璇玑遗册》有关?”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是在试探我。我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那枚磁石的冷意仿佛仍在指尖萦绕。我轻声回答:“或许吧,但我并不能完全掌控这种能力。”
钱景明点了点头,语气稍缓,“司天监的秘术,并非人人都能参透。你的能力,或许正是开启某种秘密的钥匙。”他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探究,也有隐隐的期待。
我抬眸看向他,目光清澈而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柳如烟得逞。”可惜我现在的预知能力却不能展开,要不然真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钱景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好。不过,柳如烟背后的人,恐怕并不简单。”他说完,转身走向院中的石桌,抬手示意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感受着石质冰冷的触感。钱景明坐于我对面,目光沉静而深邃,“萧太后与司天监的覆灭,恐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母亲,或许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我心中一震,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萧太后,权倾朝野,手段狠辣,若她与司天监的覆灭有关,那我的处境将更加危险。我低声问道:“你是说,萧太后……是幕后黑手?”
钱景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说道:“司天监的灭亡,不过是朝廷权力斗争中的一环。而你,正是这场斗争的关键。”
我低头沉默,心中五味杂陈。若真是如此,那我的预知能力,便是她手中的棋子,而我的存在,也将成为她掌控权力的工具。想到这里,我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钱景明看着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很好。那我们就联手,揭开这背后的真相。不过现在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是张大人的遗孤。”他边说边用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出一道水痕,忽然蘸着冷茶在石桌上写下“青辰“二字。月光穿透他腰间玉佩,将二十八宿图投射在字迹上,墨色水痕竟泛起青铜锈色。
“从今往后,你叫青辰。“他屈指叩在“辰“字对应的亢宿方位,星图纹路骤然收缩成一点朱砂痣,烙在我腕间星符旁。“亢宿主杀伐,却也是青龙七宿最善藏锋之角——这名字能暂时盖住你身上司天监的星芒。“
慕容澈突然嗤笑出声,剑鞘轻拍腰间酒壶:“钱御史倒是会取名,当年给柳家信物刻的还是'如月之恒'呢。“他刻意咬重“恒“字,暗指柳如烟名字中的星象破绽。
钱景明并不理会他,起身走到院门处,抬手示意我跟随。我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后。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我却感到心中前所未有的坚定。
可慕容澈的嗤笑还未散尽,远处突然传来群鸦惊飞的扑簌声。钱景明腰间玉佩骤然发烫,北斗纹中天枢星位迸出血色暗芒——这是司天监旧部最高级别的预警信号。
“上马!“慕容澈猛地掀开酒壶,烈酒泼向地面竟燃起幽蓝火焰,火舌勾勒出的正是柳家暗卫的狼首图腾。他反手将我从石凳拽起:“柳如烟用磁石做了追魂香,半柱香内方圆十里的猎犬都会聚来!“
钱景明话音未落,巷口槐树突然惊起寒鸦。慕容澈剑眉一挑,靴尖碾碎地上枯枝:“柳家的猎犬来得倒快。“我这才听见隐约的铜铃声响——那并非普通铃铛,每声震颤都精准卡在磁石共鸣的频率上。
“上马!“钱景明扯下披风罩住我头顶,玄色布料浸过药汁的苦香瞬间隔绝磁石气息。三匹骏马从暗巷窜出,马蹄包裹的棉布竟与实验室防震材料纹理相同。
我们刚冲出巷口,青石板突然龟裂。裂缝中渗出黑色黏液,裹挟着碎石凝成尖刺。慕容澈反手掷出酒壶,琥珀色的液体泼溅在黏液上竟燃起幽蓝火焰——那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白磷反应。
“走朱雀街!“钱景明厉喝,腰间玉佩在疾驰中撞出清越声响。前方牌坊突然坍塌,我腕间星符骤然发烫,预见的画面与现实重叠:碎石坠落轨迹在视网膜上分解成无数金色虚线。
“左转!“我嘶声喊道,几乎同时,钱景明勒马偏转。马鬃擦着坠石扬起,碎石砸中身后追兵,惨叫声中混杂着金属断裂的脆响——那些“追兵“面具下露出半张机械面庞。
慕容澈突然纵马贴近,剑鞘敲击我马鞍暗格。机关弹开,露出父亲实验室里见过的青铜罗盘。磁针在剧烈震颤中指向城南乱葬岗,那是......司天监初代观星台的遗址!
“抓紧!“钱景明突然挥剑割断自己马匹缰绳。受惊的马匹冲向追兵,脖颈处暗藏的机关匣弹开,漫天铁蒺藜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每枚尖刺都刻着微缩星图,正是实验室残片的工艺。
我们趁机拐入暗渠,腐臭水汽中漂浮着荧光苔藓。慕容澈剑尖挑起一抹苔藓:“三日内新长的,和磁石辐射有关。“话音刚落,前方传来青铜齿轮咬合声,二十年前的闸门竟自动开启,门轴处滴落的黑色黏液与地缝中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