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迅速将账本塞回暗格,换上笑意:“王妃看,这是新进的雪松香,安神效果极佳……”
门被推开时,青黛警惕地挡在云曈身前。
七娘见状轻笑:“瞧王妃这阵仗,莫不是怕我谋财害命?”
她抓起两包香料塞给紫鹃,指尖在纸包上飞快叩了三下,提醒云曈楼下有耳,“快些拿给萧夫人试试,不好用尽管来找我。”
云曈看着青黛紧绷的侧脸,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无妨,你先出去,我再跟七娘请教一番。”
“可是……”
青黛咬唇,目光扫过七娘腰间若隐若现的短刀。
云曈微微蹙眉,青黛一怔,终是福身退到门外,临关门前又深深看了云曈一眼。
木门合上的刹那,七娘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尽。
她几步走到窗前,撩开帘角确认无人监视,转身时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王妃……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心狠手辣、暗察司首领的夫人,晏王妃了?”
云曈走到桌边坐下,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雪松香包,“你倒是消息灵通,都知道晏王是【暗察司】首领,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别跟我打哑谜!”
七娘猛地拽过椅子坐下,玉簪上的红宝石坠子在烛火下晃出刺目的光:
“前段时间闻香居主人突然失踪,如今闻香居又被一把火烧得干净,你音信全无,如今突然成了晏王妃……你可知我有多担心吗?!”
“我没事。”
云曈目光映出感激,眼眶不禁泛红。
“前不久闻香居出了事,是王爷救了我。”
她低头摩挲着雪松香包的封口,指尖触到布料下七娘偷偷塞的碎银,背面仍刻着闻香居的药碾图案。
“我俩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她忽然抬眼,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光,“便决定在一起。”
七娘盯着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绳,“决定在一起?”
她抓起案上的茶盏,“他知道你是……”
“他知道。”
云曈打断她,“他知道我是云家遗孤,知道闻香居是我的心血,但他不知道七星阁主人是我好友。”
七娘看着她眼中亮起的光,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滚烫的茶水溅出,在她指尖烫出红痕,她却浑然不觉:“萧砚亭是什么人?是能在金銮殿上踩着政敌尸骨往上爬的主!你怎么就……”
“好了,不用担心我。”
云曈伸手覆上她的手背,阻止她继续攥紧茶盏,“倒是你,好好管管你下属吧,这吴明闯祸了。”
“靖安侯拿幻草栽赃闻香居,想借云家余孽的名头扳倒萧砚亭。”
云曈擦掉指尖的糖渍,“我来,是想告诉你,暗察司已经盯上【七星阁】了。”
她推过锦盒,“里面是新配的醒神散,能解幻草的后劲儿。”
云曈默不作声地替她倒了杯凉茶,看着她将密报凑到烛火边烧掉,纸灰簌簌落在砚台里。
“我尚且能保证【七星阁】的安全,”她起身整理衣摆,发间银簪随动作轻晃,“但不保以后亦能如此。”
七娘打开锦盒,淡紫色粉末混着龙脑香飘出。
她忽然笑了,带着几分苍凉:
“你倒是周全。可你想过没有,一旦扳倒靖安侯,北金细作的名单曝光,朝堂会乱成什么样?”
“乱,才好洗牌。”云曈起身走到窗边。
七娘盯着青瓷瓶上刻的玉簪花图案,冷笑一声:“怎么?晏王妃如今要管起我的药铺了?”
“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
云曈顿住,改口道,“不想失去一个能买到珍稀药材的好铺子。”
她转身走向门口时,七娘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两人的骨头揉碎,声音里浸着惊惶与委屈:“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云曈身体一僵,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木门再次推开时,云曈已恢复了晏王妃的疏离姿态。
七娘跟在身后,语调恢复了初见时的热络:“王妃慢走,记得让老夫人用温火煎香,效果最好。”
马车驶离七星材时,青黛看着云曈掌心紧攥的青梅核,轻声问:“夫人,七娘她……”
“她是故人。”
云曈将青梅核收进腰间香囊,指尖划过红绳,“也是,破局的关键。”
她望向窗外,晨光中,七星材的飞檐下,七娘正扶着门框目送马车远去,发间玉簪上的红宝石在朝阳里一闪一闪。
“夫人,王爷下朝了,让您先去撷芳院见萧夫人。”
青黛撩开窗帘,晏王府的朱漆大门已在不远处。
云曈“嗯”了一声,她想起七娘抱她时,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的话:“替我告诉萧砚亭,若敢负你,我便在他的安神香里加巴豆。”
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轻笑,云曈推开车门,狐裘下摆扫过阶前残雪。
撷芳院的方向传来画眉鸟的啼鸣,房里的熏香味道远远飘来,是她昨日新换的薰衣草混着茯苓,带着熟悉的清甜。
“王妃回来了?”
守门的侍女福身行礼,目光落在她鬓边那支崭新的红宝石玉簪上,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那只红宝石玉簪是从【七星阁】离开前,七娘插入云曈头上,是七娘与云曈友谊的象征。
云曈微微颔首,提着裙摆快步穿过游廊。
暖阁的雕花木门半掩着,里头传来萧母与侍女的轻声谈笑。
她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萧母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佛经,脸色已不再苍白,两颊甚至透出些许红晕。
“母亲今日气色好多了。”
云曈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瞧着也不发烫了。”
萧母放下佛经,笑着拉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你这孩子,又去药房熬药了?我说过身子要紧……”
她瞥见云曈鬓边的玉簪,眼神微怔,“这支簪子……样式倒是别致。”
云曈心头一跳,下意识摸了摸簪头的红宝石:“是方才路过西街,见着精巧便买了。母亲喜欢吗?”
“喜欢,这红宝石的颜色衬你。”
萧母替她理了理鬓发,目光却落在她袖口隐约露出的红绳上,“砚儿今早下朝时脸色不大好,说宫里又出了些事。你……”
“儿媳省得。”
云曈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新配的安神香丸,母亲每晚含一颗,能睡得安稳些。”
她打开锦盒,里面的香丸滚着细碎的金箔,正是用七娘给的雪松香调配的。
萧母接过香丸,握住她的手腕:“幻香的后劲儿还没清透,别再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