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线下攻坚战

江青松是个行动派。

既然林墨已经松口，他就绝不会让这个机会从指缝里溜走。

然而，当他真的开始琢磨该如何着手时，才发现这件事的难度系数，比他想象中高了不止一个量级。

他总不能跑到那群面前，开门见山地问。

“兄弟们，咱们的墨神想去撬个锁，谁家有路子？”

这么一问，别说借力了，估计当场就得因为崩塌而原地解散。

一个需要为凡尘俗事操心，甚至还要用上开锁这种上不了台面手段的“神”，也配叫“神”？

这事儿，得讲究策略。

江青松在脑子里把核心成员过了一遍，最后锁定了目标——那个上次言之凿凿分析林墨“进入尼采晚期精神状态”的资深信徒，眼镜男，名叫钱浩。

据江青松观察，此人的地位，约等于“红衣大主教”。

他对林墨的每一次状态变化，都能给出一套听起来高深莫测，实则狗屁不通，但偏偏又能让其他信徒深信不疑的理论解释。

搞定了他，就等于搞定了一大半。

周一的午休时间，大多数同学要么在午睡，要么在闲聊。

江青松瞅准机会，端着自己的饭盒，装作不经意地坐到了钱浩的身边。

钱浩正和几个同伴围在一起，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你们发现了没有？上周五之后，墨神的气场又变了！”

钱浩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镜片上反射出智慧（自以为）的光芒。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不再是单纯地与深渊对视了。”

“是啊是啊，”

旁边一个瘦高的男生立刻附和。

“我感觉他好像已经征服了深渊，现在深渊是他的宠物了。”

江青松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宠物？亏你们想得出来。

“格局小了，”

钱浩摆了摆手，一副“你们还太年轻”的宗师派头。

“那不是征服，是‘融合’。他将虚无本身，内化成了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你们看他现在的眼神，平静，但平静之下是随时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绝对掌控力。这说明，他已经从一个‘思考者’，进化到了‘立法者’的境界！”

“立法者？！”众人发出了不明觉厉的惊叹。

江青松在旁边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忍住吐槽的欲望，清了清嗓子，插话道。

“咳，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钱浩等人立刻回头，看到是江青松——传说中唯一能和“墨神”说上话的“神之使徒”，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江哥！”

钱浩热情地打招呼。

“我们在探讨墨神最新的境界。江哥，你跟墨神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内幕吧？”

机会来了！

江青松心里一喜，脸上却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是一种负担。”

这一句话，瞬间把逼格拉满。

“江哥，您就透露一点点吧！”

“是啊，我们承受得住！”

江青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放下筷子，目光忧郁地望向窗边林墨那个孤独的背影，缓缓说道。

“你们以为，‘立法者’的道路，是那么好走的吗？”

他把钱浩刚刚发明的词，巧妙地运用了过来。

钱浩果然一脸“英雄所见略同”的激动表情，用力点头。

“当然！任何伟大的变革，都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阻力！旧世界的秩序，会像疯狗一样反扑！”

“你说到点子上了。”

江青松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引导。

“墨神，他现在……就遇到了一个‘阻力’。一个具体的，世俗化的，象征着旧秩序腐朽力量的……‘枷锁’。”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佩服自己。

这胡说八道的能力，简直是无师自通。

“枷锁？！”

几个信徒的脸色都变了，语气里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愤怒。

“是什么样的枷锁？是学校的愚蠢规定吗？”

“还是那些看不惯墨神的庸俗老师？”

“难道……是来自更高层面的打压？！”

江青松看着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脑补能力突破天际的样子，心中暗道：鱼儿上钩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冷静。

“不能说得太具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们，墨神即将迎来一场重要的‘试炼’。这场试炼，需要打破一道物理层面的‘壁垒’，才能触及到精神层面的核心。”

他绞尽脑汁，把“撬锁进门”这件事，包装成了一场关乎哲学与存在的终极对决。

“物理层面的壁垒？”

钱浩的眼镜反光一闪，他瞬间领悟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我懂了！”

江青松一愣：你懂了？你懂什么了？我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只见钱浩一脸肃穆地对同伴们分析道。

“你们想啊，什么叫物理壁垒？墙！门！锁！这些都是‘体制化’最直观的体现！它们把空间分割，把人囚禁，是秩序的具象化！墨神要做的，就是要打破这种具象化的秩序！这是行为艺术！是一场伟大的隐喻！”

“原来如此！”

“太深刻了！”

“这才是神之试炼啊！”

信徒们恍然大悟，看向林墨的眼神更加狂热了。

江青松在旁边已经彻底麻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费力去编造什么，只需要扔出一个模糊的概念，这群人就能自行完成剩下的所有逻辑闭环和深度解读。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这帮人。

“所以……”

江青松觉得时机成熟了，终于抛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神使在发布神谕。

“这场试炼，光靠墨神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信仰，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现在，是考验我们忠诚的时候了。”

他环视一圈，郑重地问道。

“为了帮助墨神打破‘壁垒’，完成这场伟大的‘融合’。我们需要一些……嗯，具备特殊‘才能’的协助者。你们当中，有谁……或者你们的家人朋友，对‘破解物理性防御工事’比较有研究的？”

他已经把话说得尽可能“高大上”了。

破解物理性防御工事……不就是撬锁、翻墙、断电、屏蔽监控之类的吗？

信徒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实的困惑。

这个要求，实在有点……太接地气了。

跟他们想象中的“摇旗呐喊”“精神支持”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就在江青松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这事要黄了的时候，一个坐在角落，平时不怎么说话，身材微胖的男生，默默地举起了手。

“我……我爸，是开锁公司的。”

江青松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简直想冲过去抱着这个小胖子猛亲一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兄弟！”

江青松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我！”

另一个戴着牙套的男生也举起了手。

“我叔叔是搞室内装修的，主要是给别墅做安防升级.......”

江青松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半大的小子，他们一个个眼神发亮，激动又忐忑，仿佛即将参与一项无比神圣的使命。

这……这是什么梦幻阵容？

他原本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最多找到一个会用铁丝捅锁眼的“人才”就算成功。

可现在，这配置，简直可以直接去拍碟中谍（校园版）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所谓的“墨神教”，或许并不像林墨和他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它不仅仅是一场荒诞的、中二的少年崇拜。

在这些少年眼中，林墨那个离经叛道的形象，或许真的点燃了他们内心深处某种渴望打破常规的火焰。

而现在，他们愿意将这份火焰，转化为真实的、可以操作的力量。

哪怕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伟大的“神”，只是想去见他喜欢的姑娘一面而已。

江青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对那几个男生郑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你们的‘信仰’，墨神……会看到的。”

江青松带着他“招募”来的核心团队，回到了林墨的课桌旁。

他感觉自己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正向总司令汇报战果。

他把开锁小胖杜飞、安防小能手赵磊，以及活地图高天，挨个介绍给了林墨。

“这位，杜飞，代号‘钥匙’。”

江青松煞有介事地介绍，还顺便给人家起了个行动代号。

杜飞紧张地推了推自己胖乎乎的脸，对着林墨点了点头，小声说：“墨神好。”

“这位，赵磊，代号‘电工’。”

赵磊扶了扶牙套，努力想挤出一个酷酷的表情，但没成功。“墨神，久仰大名。”

林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一脸狂热，仿佛正准备参加诺曼底登陆的同学，又看了一眼旁边满脸“快夸我”表情的江青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预想过江青松可能会找到一些“旁门左道”的朋友，但他没预料到，江青松会直接把“墨神教”的核心骨干，打包成一个“特种作战小队”带到他面前。

而且，还他妈有代号。

林墨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策划一场营救，而是在陪一群中学生玩一场大型的角色扮演游戏。

“墨神，你看……”

江青松看林墨半天不说话，有点急了，生怕他临阵退缩，打退堂鼓。

林墨抬起眼，目光从杜飞、赵磊、江青松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发现，后果是什么吗？”

林墨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三人脸上的兴奋之情稍微冷却了一些。

他们显然都想过，但少年人的热血和对“神”的崇拜，让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风险。

现在被林墨如此冷静地点出来，那股虚幻的狂热，终于开始接触到冰冷的现实。

林墨看着他们。

“哪怕知道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你们仍然打算去做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劝诱，也没有威胁，只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

这也是他给自己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他们退缩了，那或许就证明，这个计划本身就是错的，他不应该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三人沉默了。

教室里很安静，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江青松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一次没有任何正当性的行动。

如果有人不愿意，那只能放弃了。

就在这凝滞的空气中，钱浩，那个“红衣大主教”，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

他扶了扶眼镜，用一种近乎于布道般的语气，沉声开口了。

“风险？当然有。但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

他的目光扫过动摇的三人。

“我们为什么崇拜墨神？”

他自问自答，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是因为他成绩好吗？不是！是因为他长得帅吗？也不是！我们崇拜他，是因为他敢于做我们不敢做的事，敢于反抗我们甚至不敢去想的规则！他代表的，是‘可能性’！是冲破‘体制化’牢笼的希望！”

钱浩的演讲天赋在这一刻被点满了。

“所以....我们也只是想在平平无奇的青春期，做一些可以让自己回味的事情罢了。。”

“对！”

高天第一个被点燃了，他挺直了胸膛，

“为了不无聊的青春！”

赵磊和杜飞也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犹豫被一种决绝所取代。

“墨神，您下命令吧！”

“我们准备好了！”

林墨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本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结果却变成了……一场战前总动员。

他想利用他们，却发现他们比自己想象中更心甘情愿地，想要被利用。

甚至，他们自己构建了一套宏大的理论，来支撑这种“被利用”的合理性与神圣性。

这是一种何等荒谬，又何等强大的力量。

这辆被他亲手启动，又被信徒们疯狂加速的战车，已经朝着未知的目的地，呼啸而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