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头的水珠在瓷砖上迸裂时,林深注意到流向下水口的漩涡呈现逆时针旋转。他关掉龙头的瞬间,某种粘稠的滴答声仍在持续——声源来自布满水雾的镜面。当他伸手擦拭时,指尖传来冰针穿刺般的剧痛,镜中倒影的右眼突然渗出黑色血泪。
“哥......”
呼唤声带着水底传音的沉闷感,林深触电般缩回手的刹那,整面镜子泛起涟漪。猩红液体从镜框缝隙渗出,在玻璃表面勾勒出湘西地形图的轮廓。那些血线突然立体化,变成无数条蠕动的血管,最终汇聚成林虹半透明的面孔。她的嘴唇被青铜丝缝合,眼眶里嵌着微型傩面,双手正被刻满巫文的锁链吊在钟乳石之间。
镜面开始鼓胀,如同孕育怪物的胎膜。林深抓起浴巾擦拭,却发现纤维粘在玻璃上迅速碳化,焦臭味中混着辰砂的辛辣。血水突破镜面束缚的瞬间,他看见妹妹背后的洞穴全景——三百具青铜傩面以北斗九星阵排列,每个面具的獠牙都穿着人类指骨,地面流淌的水银蒸汽里沉浮着守夜人制服的残片。
“别碰...镜子......”林虹的声带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缝合线崩断的瞬间,血水在镜面喷溅成辰州符咒。林深摸到盥洗池边缘的青铜锈迹,那些铜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墙体蔓延,金属氧化特有的酸腐味中混着尸蜡的甜腻。
怀表在洗手台上自主跳动,表盖弹开时射出的幽光照亮镜中世界的细节:林虹锁骨处钉着枚青铜卦钉,卦象组合正是“山风蛊”。当她挣扎着用脚趾蘸血水在钟乳石书写时,镜面突然浮现倒转的甲骨文——“酉时三刻,开鬼门”。
浴室灯光骤灭,镜中洞穴却亮起磷火。林深发现血水在现实世界凝结成钟乳石状的晶体,尖端悬挂着守夜人的身份铭牌。最靠近镜面的那枚铭牌突然翻转,露出父亲林振国的照片,背面蚀刻着“1987·傩面计划”的编号。
“他们...把锚点...藏在......”林虹的警告被洞穴深处传来的铜锣声打断,十二个戴傩面的黑袍人抬着青铜棺走入画面。棺椁表面的饕餮纹正在吞食妹妹的影子,当棺盖移开一道缝隙时,林深看见里面躺着穿苗服的自己。
镜框的青铜锈迹已蔓延至天花板,形成藤蔓状的封印咒文。林深用牙刷柄刮下铜绿,碎屑落地竟变成活着的青铜蠹虫,口器啃食瓷砖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怀表突然倒转,时停领域展开的瞬间,镜中世界的时间流速却加快了十倍——他眼睁睁看着黑袍人将妹妹塞进青铜棺,林虹的指尖在棺盖闭合前弹出一枚玉琮。
现实中的镜面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却悬浮空中。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惨剧:有林深在便利店被冻尸撕碎的画面,有秦墨的唐刀贯穿自己心脏的瞬间,还有父亲在青铜傩面内部腐烂的躯体。最大的那块镜片插在盥洗池排水口,显示着此刻真实场景的倒影——穿苗服的自己正站在浴室门口,银项圈上挂着妹妹的校徽。
“认知污染第四阶段。”林深对着空气嘶吼,抓起防雾灯砸向镜片。电流短路的火花引燃青铜蠹虫,火焰中浮现出守夜人总部的三维投影。当最后一块镜片融化时,他听见妹妹的呐喊从下水管道传来:“月相是钥匙!”
青铜锈迹在此时覆盖整面墙壁,形成巨大的傩面浮雕。林深伸手触摸的瞬间,浮雕瞳孔位置弹出枚玉琮,正是镜中世界妹妹拼命传递的那枚。玉琮表面的云雷纹与怀表齿轮完全契合,当他尝试拼合时,楼上传来了送葬唢呐声——与隧道里听见的曲调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