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缺勤

皮埃尔·古德曼今年53岁,纽约顶尖“白鞋律所”资本市场与并购业务组资深合伙人。

他从业 22年,已做到了律所股权委员会核心成员,客户名单涵盖世界500强企业及私募巨头。

今年初他刚被评为“第一梯队律师”,主要业务是通过半年的努力将某能源集团的核心资产嵌套在开曼群岛与列支敦士登的多层架构中,至今未被上层穿透。

在外人看来,这位精英律师体型精瘦但肌肉紧实,肩背微挺,自带压迫性气场。

为了保持形体,他每周会接受三次私人教练训练。

如果不是那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出卖了他,恐怕这位中年美男仍能保持不错的艳遇频率。

事实上,即便年龄差距极大,但是无论他出席什么场合,身边也永远少不了投怀送抱的女性。

但,皮埃尔清楚地知道,他活不长了。

癌症。

可笑的肺癌。

他从不吸烟,酒止于浅酌,尽管出身于底层,父亲是一名修车工人,母亲是社区大学的法律讲师。

年少时通过全额奖学金从密歇根州立大学考入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发迹后他在布朗克斯区设立了“古德曼公益法律所”,专门为少数族裔提供免费移民法律服务。

因此才结识的古斯。

那些医生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他,晚期肺癌几乎没有救治的可能性,他最好早点为自己的儿子和一对双胞胎女儿制定遗嘱。

但古斯不会。

古斯一直告诉他的是,只要虔诚,神会拯救他的疾病。

老实说,皮埃尔不信神。

若神真的存在,他那位温柔、美丽,出身名门的妻子,怎么会知晓他患病后毫无所动。

他曾经真心的喜欢过她。

好吧,他喜欢过很多美丽的女人。

但那些女人在见过他向餐巾吐血之后,无一例外的都投来了惊恐的目光。

皮埃尔绝望了,他只能信神。

幸好,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你愿意信,那么就有不计其数的神。

皮埃尔没有彻底统计过自己参与了多少密教。

零零散散,数十家恐怕是有了。

过去的一年里,他以律所的名义向这些教派捐赠了不下百万的美元。

古斯创建的圣使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今天,是圣使教的礼拜日。

皮埃尔幸运的抵达了郊外庄园,幸运的见证了神迹。

这一刻,他发自真心的舔舐着古斯的脚尖。

如果让外界认识皮埃尔的人看见,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身形佝偻、面色潮红、头发糟乱的老人会是那位永远沉着一副面孔身周充满威严的大律师。

但此刻,他比最虔诚的狗都要卑微,生怕古斯更改念头。

别说只是引荐客户了。

就是让他把自己美丽的妻子打扮一番,送到古斯的庄园中来,他都愿意。

只要能延长寿命,他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甚至包括了皮晏。

好在古斯不是一名彩虹旗的支持者,也不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否则说不定他真的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取消对皮埃尔的嘉奖。

看着手边恨不得疯狂扭动屁股上那根不存在的尾巴,满眼充满着可怜巴巴的白人老头,古斯满意的笑了。

这种将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卑贱的踩在泥土的快感甚至让他眼睛微眯,十分受用。

学着神的样子,古斯也抚摸了一下皮埃尔的颅顶。

看着对方迫不及待的双眼瞪的血红将那粒圣丹吞入口中。

咕咚——

所有人齐齐咽了口唾沫。

皮埃尔双眼紧闭,满是褶皱和愁苦的脸庞忽的一下舒展了。

下一刻,他的脸颊泛起了红润,忍不住用手抓挠起刺痒的头皮来。

昂贵的手工假发被粗暴扯下,露出他因多次化疗而斑秃的头皮。

一根根金黄色的头发仿佛用了惊人的生命力,呼啸着从头皮中长出,瞬间形成一个略微有些丑陋的寸头。

皮埃尔紧闭的眼睛里淌下泪来。

他双手握在胸前,发自内心的赞美圣使。

这一刻,假如宁田说立刻自杀就能飞升神国的话。

那么皮埃尔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而围观众人也纷纷爆发出欢呼。

所有人都认识这位肺癌晚期的大律师,知道他这种身份的人,绝不可能作秀欺骗自己。

毕竟若非是绝症的折磨,恐怕在场的大多数人几乎这辈子也接触不到这种层次的律师。

“信奉神,供养神,感恩神。”

古斯庄严的说着。

众人纷纷低头,祷告。

“我等皆可入祂的国。”

“超脱飞升,如是我闻。”

众人齐齐复述一遍,这个简陋的街区密教终于有了点正统教派的模样。

……

山洞中,宁田睁开双眼。

“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务。”

他轻声嘀咕道,内心中略微有些急躁。

不怪他如此惦记,主要是想要炼制人香,除了必不可少的人气之外,妖兽血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材料。

灵植作根,妖肉碾粉,人气浇灌,方能成香。

几乎每一个内门弟子手底下都培育了十几个外门弟子帮他做这些事。

才能供应得上他们的每日修炼所需。

甚至听一些消息灵通的师兄弟曾说,内门那些炼气圆满的师兄们,每一个人都是天天泡在人香组成的法阵之中。

无时无刻不享受着高纯度的灵气滋养。

才能维持住他们向更高的层次冲击、突破。

乃至筑基。

多么奢靡的生活。

人香法阵,至少需要同时燃烧一整套的香,才能组成阵法。

一天下来,几十根都不够他们烧的。

宁田现在一天只能用几十分之一根香。

差距太大了。

想要晋升内门,他至少要解决到修炼资源的问题。

否则就算是能储存下来每日修炼的灵气入体,距离突破炼气三层也遥遥无期。

思索了一阵,他小心翼翼的将储物袋藏进衣袖深处,用针和布将它缝在夹层当中,以免暴露了,这才扭身回了房中休息。

杂役房中,大多数的血奴们劳累一天,早已响起了鼾声。

虽然是大通铺,但好歹他们也是炼气一层的弟子,每个人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不用真的和别人挤在一起。

宁田躺在床上,默默思忖着未来的计划,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眠。

庚戌号杂役房。

几个人看了眼空荡荡的床铺,交头接耳。

“薛无玉又没回来?”

“嘁,谁知道他,说不准又是‘张师兄留他下来,交待修炼秘法’呢!”

“嘻嘻,这小子可真恶心!”

“嘘——噤声,议论内门师兄,不想活了?!”

气氛停滞片刻,再无人开口说话。

翌日,黄鬼门照常运转,无人在意一介血奴的存在。

炼器峰大殿的仙师微微皱眉,轻咦了一声:“又少了两个?这般不禁抽?”

他也没在意,在册上一勾,划去了包括薛无玉在内的两个名号。

血奴没有缺勤这个说法,一日不来,则视作死亡或者叛逃。

炼器峰会有人去收拾他们的房舍,如果找到尸体,可以上交给宗门换取贡献点。

若是抓住叛逃者,也可以自行处置。

几乎没有血奴能在被勾去名号后活过第二天。

他们已被视作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