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术果然暗合天机，妙诣入微！”
宁田半真半假地感慨一句，随后状若无意的摇了摇头：“只可惜，以在下目前的境况，怕是难窥这门瞳术的堂奥了！”
值守仙师捻须颔首，对此情状早已见惯不惊。
能跻身这场黑市交易会的，哪个不是黄鬼门里的边缘人物？
杂役弟子的命如草芥，今日不知明日事，能在虎口夺食般攒下几滴灵血已是极限，哪来的余裕琢磨这等“奢靡物”？
这等人物手上，能有几分修炼资源供他来修行法术？
须知要修此瞳术，至少需得豢养数十外门弟子供驱策，在宗外置下田庄商铺等俗事产业，再圈养数千凡人作“观想炉鼎”。
再操纵这些凡夫俗子在七情六欲里打滚，于生离死别情绪大惊时，方能将那或贪嗔、或惊惧、或悔恨的极致眼神，剜出来烙印在识海深处，凝成幻术的根基。
莫说眼前这些卑微的杂役弟子。
就连他，也是只能对着这门瞳术徒叹奈何。
炼气期的修士，寿命也不过一百二十载而已。
谁又舍得耗费十年光阴，去布这等繁琐至极的局？
是以，自从他得了这门瞳术始，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出手。
价格也从一开始一路下跌，如今甚至下探到杂役弟子也能购买得起的地步了。
他也只是照惯例找人兜售一下罢了，看看能不能哄到一个大冤种上当。
因此对于宁田的推脱之词也并不放在心上。
“仙师……不知，此物作价几何？”
然则宁田犹豫再三，似乎终究放不下对一门高阶瞳术的修炼方式念念不舍，咬着牙问价。
仙师眼中闪过一抹讶喜，沉吟片刻后，试探性的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
“太……太贵了。”
宁田壮着胆子压价：“还能便宜一二吗？在下实在没这般多现钱。”
“唔……”
或许是这门法术实在是压在手里太久了，中年黑衣仙师稍一考虑，便主动开口道：“三十滴灵血，不可再少了。”
“成交！”
宁田痛快的掏出玉瓶，缴纳了三十滴灵血出去，霎时间瓶中只剩下薄薄一层储存而已了。
储存着瞳术的玉简也顺利到了他手中。
他稍用神识扫过，便记下了它的名字。
七妄摄心瞳。
里面除了详细的修炼方式之外，还存有详细的观想神图和一份作为修炼引子的‘瞳气’。
可以说，宁田花费的大半灵血都是用来购买这份瞳气。
它需剖取一百二十双特定命数之人的右眼，以秘火淬炼、阴阵凝炼方能提取而成，珍稀异常。
宁田小心谨慎的收起玉简入怀，贴身放好。
黑衣仙师瞥见他瓶中灵血见底，便失了攀谈兴致，转身坐回了太师椅上阖目养神。
时间匆匆流过，其余人等继续交易、私聊，宁田则是将两枚新得的玉简各自翻阅了一番。
《千幻人面决》修炼门槛极低，对修炼者的资质几乎没有限制。
只需按照特定的灵力运转法门，将功法中蕴藏的一缕特殊人气融入灵力，便可催动面部的血肉与骨骼进行细微的重塑变幻。
宁田沉心静气，握住玉简，就感觉到一缕冰凉的气机入体，蕴散进丹田之中，和自身的灵力交融完毕。
下一刻，他开始在识海中观想起一副陌生的面孔。
在他脸上的黑布之下，肌肉一阵扭曲抽动，稍稍有些许异样感传来，随后他就自觉自己的相貌已经大变样了。
‘如此，又添一分安全。’
这般下来，交易会也接近尾声了。
随着值守仙师一声轻咳，房门重新打开，在场众人便在两名外门弟子的严加看管之下，分批离开此地。
宁田出了杂役房，毫不停留，拔腿就朝着密林之中冲去。
在他身后，一些人见状不由得，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看样子，这人并非雏儿，今日必然会错失大鱼。
……
宁田左拐右绕，同时密切注意周围五十米内的环境声音，突然察觉到一阵衣角摩擦声格外显眼。
他瞳孔一缩，闪身躲入山壁之后，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沓符咒，右手将那柄得自薛无玉的灵剑提起，凝眉注视着身后。
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踏入空地。
那人似乎知道宁田就在不远处，连忙一把扯下蒙面的布罩，对着周围朗声道：“师兄莫要误会，是我，方才卖给你千幻人面决的那位。”
四周寂静一片。
那人也不在意，继续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道：“实不相瞒，我这里有师兄所需的藏匿气息术，追来这里只是想与师兄做个交易罢了。”
“你在玉简上下了手脚？！”
宁田语带愤怒，从山壁之后现身，沉声问道。
那人苦笑一下，扬了扬手里的虫粉，解释道：“只是一丁点记号而已，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出此下策，师兄勿怪！”
宁田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那人讶然，忙抬手问道：“师兄，这是为何？！”
“你这人心机太重，我不敢与你交易！”
“师兄！你寻觅藏匿法术，想必也是发现那件事了吧！”
宁田脚下一顿，不动声色的缓缓停下，扭身看向不远处的那人，沉吟道：“哦？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懂呢？”
“呵呵，师兄，明人不说暗话。”
那人摆了摆手：“宗内对待我等杂役弟子是什么态度，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你我却不一样。”
“我们这种废灵根，就算侥幸突破到炼气四层，也会再无前进的可能。”
“宗门不会再在我们身上消耗任何资源，而是会直接了当的下手宰杀，瓜分资源。”
“啧啧，炼气中期的人材啊，多么宝贵。”
那人语带讥笑，右手举起玉简：“所以，我们永远也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突破了，对吗？”
“师兄，你如此大张旗鼓的收集藏匿法术，想必也是知晓真相的一员，但是却不知如何逃脱注定的命运，不若加入我们，我可以帮你！”
“你，你们？”
宁田语带古怪问道。
“不错，我们。”
那人点点头道：“宗门内和你一样不甘心失去修炼资格的人大有人在，我们互帮互助，有一个隐秘的圈子。”
“这份藏匿法术，便是明证。”
“除了你我这样的人之外，不会有人特意收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