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棋差一招

清晨五点，天色刚蒙蒙亮。

大杂院的后院，周明怀着复杂的心情在自个住的房里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在屋门口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一道缝儿，探头左右瞄了瞄，见院里没人，这才侧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趁着父母的屋门紧闭，后院的其他两家都还没人醒来，一个健步就朝着大院外匆匆走去。

经过中院和前院时，周明连停都没敢停，直接一口气就冲出到了大院外。

可他才刚出大院，刚站在胡同，还没来的及撒丫子朝胡同口跑，一抬头，就看到满头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的母亲从公厕走了出来。

“死小子，这么早干嘛去？”

“啊...”

周明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一出大院就看到了母亲，顿时心里吓的怦怦乱跳。

他刚才出大院时都没敢考虑推房门口停放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就是怕父母听见动静。

没曾想，却在胡同被撞见了。

周明瞬间脑海中念头飞转，忙伸手指向公厕道：

“妈，我肚子不舒服，上厕所。”

“你个死小子，让你昨晚别在院里呆那么晚，非不听，这下知道难受了吧。”王桂兰一脸责备的数落儿子，一边道：

“可不许给我一早偷溜出去，待会回院里了，妈给你拿片止痛片。”

“哎呀，妈，我知道了，我先去厕所了。”

周明当即佯装出肚子疼的模样，弯下腰，连忙小跑地钻进公厕。

公厕臭气熏天，又是夏季，那味儿令人几乎窒息。

尤其是爷们家都是站着撒尿，尿渍的刺鼻气味，辣的眼睛生疼。

也幸亏是大早上，周明捏着鼻子呆了十多分钟，感觉母亲应该早回了大院，连忙冲出公厕，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奔出胡同。

反正今儿肯定是不能在院里呆，不然真就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

不料，周明刚从公厕出来，就看到母亲一直站在大院门口，正静静地等着他。

“死小子，准备上哪去？快跟我回院里！”

王桂兰的声音将清晨的宁静，瞬间打破。

周明眉头一皱，直接无语。

嘚，自己这个小家雀，果然还是太嫩。

就这样都没能躲过母亲的手掌心儿。

......

这会儿前院里，赵会计和刘师傅两家也都起床了。

今儿周末，赵会计起床后站在自家屋门口，正一边洗脸刷牙，一边盯着他那辆被爱护的一尘不染的飞鸽牌自行车，一脸骄傲地欣赏着。

因为整个大院里，就他的自行车骑了快八年，依旧锃光瓦亮，看着跟新的一样。

当然，主要是得力于赵会计爱护有加，每天早晚都会勤擦勤洗。

瞧见周明跟着母亲从大院外回来，本名叫赵明卿的赵会计，吐掉嘴里的牙粉沫道：

“哟，桂兰姐，这么早就起来啦。”

“我刚刚听老刘说，你家小明，今儿要跟刘大姐的外甥女相亲，是吗？”

王桂兰扭头看向赵明卿道：

“赵会计，好好刷你的牙，你家闺女又给我家，还不许刘师傅爱人帮我家小子介绍？”

赵会计抬手扶了一下眼镜，讪讪一笑，脑袋一低，继续闷头刷牙起来。

斜对面的老刘拧着手中毛巾，擦着脖颈看向周明道：

“小子，中午记得早点上我家来，你婶子今儿做好的，到时候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两杯。”

周明转身看向刘师傅，嗯了一声。

心中却说不出的苦涩。

他哪能不知道今天中午到了刘师傅家，会是个什么场合。

只是，昨晚的计划彻底失策，一想起中午要见李淑娟，整个人惊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起来，心中更是说不出的不安。

他很想见，但又害怕见到。

因为他很清楚，凭现在的自己，在没有一点积蓄的情况下，压根没办法给李淑娟一个好的生活。

而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纵然是帮衬，也是有心无力。

他上面还有哥哥和姐姐，并非独子。

上一世，他已经亏欠了媳妇李淑娟太多。

难道让命运的悲剧，再次上演？

心头无奈的暗叹一声，周明耷拉着脑袋，内心焦灼地跟随母亲跨过前院，走进了中院。

中院住了三户，门对门的两户是亲兄弟——李孟龙和李孟虎。

但五年前关系闹僵后，这俩兄弟两家就一直老死不相往来了。

周明记得很清楚，尤其是这两家的媳妇，在院里是隔三差五就吵，嚷嚷的另外那户老孙头两口子，天天带着儿女上门说和。

此时东边天际，泛起微微晨光。

黎明的第一缕光芒直直地洒在中院里正练功的老孙头身上。

老孙头穿着蓝底儿工服，成天在上衣口袋别一支钢笔，装出一副文化人的模样，时不时就去街道办学习，然后回到大院传达指示。

这年头气功热，老孙头是大院里第一个练的，这会儿没几根头发的脑袋上顶了个锅盖，双脚岔开，在院里不断绕圈，也不知道是在练哪个门派的功法。

瞧见了周明母子，只眼神撇了一眼，随之屏气凝神地自顾自地继续绕着中院练功。

周明看到老孙头，顿时心中一狠，朝母亲王桂兰道：

“妈，您先回后院吧，我跟我孙大爷练会儿功，说不定就省的吃止痛片了。”

周明说完，也不管母亲答不答应，转身跑到老孙头身后，跟着在中院里有模有样的走动起来。

老孙头名叫孙德权，绕了中院半圈，见王桂兰站在中院和后院的月牙门前不走。

便停下脚步道：“桂兰啊，你家二小子虽然平时调皮捣蛋，但脑瓜子还是很灵的，思想觉悟也高，我这气功，练个三年，别说肚子痛，就是发烧都能治好。”

王桂兰见状，没搭理老孙头，眼神狠狠地怒瞪周明道：

“死小子，你可别想着给我偷跑出去！”

周明双手高举，站在老孙头身后道：

“妈，我跟我孙大爷练功呢，您忙您的去，别唠叨了。”

王桂兰半信半疑地看向自个儿子，心里不放心，但还是转身独自朝后院回去了。

而这时，周明跟在老孙头身后，走了一圈，便停下了脚步，踮起脚尖朝后院张望一眼。

见母亲已经回屋去了，当即蹭了一声，转身就朝大院外狂奔。

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孝顺儿子，今天周明决定忤逆母命一回。

因为暂时的不见，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