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剑峰初雪
青云门矗立在苍梧山巅，七十二座主峰如剑指苍天，云雾在峰腰间缭绕，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山脉都悬浮在云端。当林萧随老者踏剑而来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正门前那座千丈高的“青云壁“，上面刻满了历代掌门的剑诀，剑气凝而不散，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此乃青云门根基所在，壁上每一道剑痕皆为化神期前辈所留。“老者名为徐长卿，是青云门内门长老，掌管外门弟子考核。他拂袖撤去剑光，带着林萧落在山门前，“你身具古族血脉，按门规可直接入内门，但老夫建议你先在外门历练三月，夯实基础。“
林萧望着门前络绎不绝的外门弟子，他们大多身着青衫，腰间别着木剑，眼中满是憧憬与敬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忽然意识到，从踏入这山门开始，他便不再是青岚村那个砍柴喂猪的少年了。
穿过前庭，便是外门弟子居住的“松涛院“。徐长卿将他交给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执事：“此子名唤林萧，赐下品灵器'青羽剑'，归入剑峰外门丙字班。三日后随众弟子参加'引气入体'试炼。“说罢，又深深看了他胸前的玉佩一眼，才踏剑离去。
丙字班共有三十名弟子，居住在松涛院西侧的竹楼里。林萧被安排在三楼最里侧的房间，推门时，正撞见一名锦衣少年靠在窗前擦拭长剑，剑鞘上刻着金丝云纹，正是青云门内门弟子的标志。
“新来的？“少年挑眉，目光在林萧的粗布衣裳上扫过，“丙字班向来是资质平庸之辈，你这般打扮，莫不是从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
林萧攥紧行囊的手微微松开，想起母亲临别的话：“宗门内讲究辈分，遇见年长的便唤师兄。“他拱手道：“在下林萧，初来乍到，还望师兄多多指教。“
少年见他态度谦和，倒有些意外，收了剑笑道：“我叫陈墨，乙字班的，住你隔壁。看你年纪不大，怎么现在才入门？莫不是过了十六岁的最佳引气年纪？“
青云门收徒，向来以十六岁为限，此时林萧已年满十八，在修仙者眼中，确实算不得“天才“。但他想起徐长老说的“古族血脉“，或许这便是他的优势所在。当下只笑笑：“家中有事耽搁了，还望师兄日后多关照。“
三日后，引气入体试炼在剑峰南侧的“洗心崖“举行。千余名外门弟子整齐列队，前方高台之上，三名内门长老负手而立，中间那位身着月白羽衣，正是苏婉清的师父，剑峰首座沈梦秋。
“引气入体，乃修仙第一步。“沈梦秋声音清冷，如剑锋出鞘，“以神识感应天地灵气，引入丹田化为真元。能引动十缕以上者，可入乙字班；二十缕以上，甲字班；三十缕以上......“她目光扫过人群，“直接升入内门。“
台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外门弟子中，能引动二十缕灵气者已是凤毛麟角，三十缕以上，近十年唯有苏婉清一人做到过。
林萧站在队伍中，掌心贴着胸前的玉佩，只觉心跳渐渐加快。当轮到他上前时，沈梦秋忽然注意到他胸前的青光，瞳孔微微一缩。
“伸手。“她递出一枚水晶球，球体表面流转着淡蓝色光晕。
林萧将手掌按在球面上，玉佩突然发出极淡的青光，几乎与水晶球的蓝光融为一体。刹那间，天地灵气如百川归海般涌来，在他掌心形成细小的龙卷风，水晶球表面的刻度疯狂跳动，很快突破三十缕，直指四十！
“停！“沈梦秋突然出声，袖中剑气骤然迸发，将水晶球震落在地。她盯着林萧，眼中闪过警惕：“你修炼的是何功法？为何能引动如此精纯的木属性灵气？“
林萧被剑气震得后退半步，只觉脑海中一阵眩晕，玉佩的青光也随之暗了下去。他想起徐长老的叮嘱，不可轻易暴露玉佩的秘密，当下低头道：“回前辈的话，晚辈从未修炼过功法，只是......只是感觉灵气自己往身体里钻。“
沈梦秋皱眉，正要再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一名弟子御剑飞来，在高台上耳语几句，她脸色顿时大变：“剑峰北侧发现魔煞宗奸细，全体弟子随我支援！“说罢，竟直接踏剑而去，留下满场弟子面面相觑。
试炼就此中断，林萧回到松涛院时，天色已暗。陈墨坐在他门前的石凳上，见他回来，立刻凑上来：“你刚才可吓死我了！四十缕灵气，连沈首座都变了脸色。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听说魔煞宗最近在追查古族的下落，你那玉佩......“
林萧心中一惊，下意识按住胸口：“师兄何出此言？“
陈墨摆摆手：“别紧张，我只是瞧着你这玉佩眼熟。三年前，我随师父去过古族遗址，那里的石碑上刻着的纹路，和你这玉佩上的云纹几乎一模一样。“他忽然正色，“不过你放心，我陈墨虽爱开玩笑，却分得清轻重。“
话音未落，西侧竹林里突然传来异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三道黑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松涛院，袖口处隐约可见骷髅标志——正是魔煞宗的服饰！
“不好，他们是冲我来的！“林萧想起三天前的追杀，玉佩再次发烫。陈墨抽出长剑，沉声道：“你去通知长老，我来拖住他们！“说罢便冲了上去，剑气在夜色中划出明亮的弧线。
然而魔煞宗三人显然早有准备，其中一人甩出黑色锁链，直接缠住陈墨的长剑，另一人则袖中飞出淬毒暗器，直奔林萧面门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林萧本能地调动体内灵气，玉佩青光暴涨，在身前凝成光盾，竟将暗器生生弹开。
“果然是古族余孽！“为首的黑衣人狞笑，“魔尊大人有令，活捉带玉佩者！“他手中弯刀挥出，竟在空中凝成骷髅虚影，带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林萧只觉呼吸困难，灵气运转不畅。眼看弯刀就要劈中面门，远处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一道白色剑光如流星划过，直接将黑衣人手中弯刀斩成两段。月光下，一名白衣女子踏剑而立，腰间玉牌上“苏“字闪烁，正是苏婉清。
“魔煞宗贼子，竟敢在青云门腹地行凶。“她声音清冷，手中长剑挽出剑花，“今日便让你们尝尝剑峰'清霜十三式'的滋味。“
剑光闪过，三名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剑气割破衣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苏婉清收剑落地，目光落在林萧胸前的玉佩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你便是今日在试炼中引动四十缕灵气的外门弟子？“
林萧连忙拱手：“正是晚辈林萧，多谢师姐救命之恩。“
苏婉清点头，忽然注意到他掌心的红痕——那是刚才调动玉佩力量时留下的灼伤。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绿色药丸：“此乃'清灵散'，可修复灵脉创伤。记住，在未掌握灵气运用之前，不可强行催动法宝。“
接过药丸时，林萧触到她指尖的凉意，如冰雪初融。月光下，苏婉清的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竟比他在青岚村见过的任何星辰都要耀眼。
经此一役，林萧在剑峰名声大噪。外门弟子们听说他引动四十缕灵气，又得苏婉清亲自赠药，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唯有沈梦秋对他态度依旧冷淡，甚至在分配修炼资源时，刻意将他归入丙字班，只发了最低级的《引气诀》。
“沈首座怕是忌惮古族的力量。“陈墨趴在石桌上，用木剑拨弄着炭火，“听说百年前，古族曾与青云门联姻，后来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连掌门都讳莫如深。“他忽然抬头，“不过你放心，剑峰上还是有不少长老看好你，比如徐长老，他可是当年古族联姻时的见证人。“
林萧望着手中泛着青光的《引气诀》，想起苏婉清临走时说的“不可强行催动法宝“。他尝试按照口诀运转灵气，却发现丹田中的灵气总是不自觉地向玉佩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与口诀中描述的“气沉丹田“完全不同。
三日后，初雪降临。剑峰的梅花在雪中绽放，香气沁人心脾。林萧独自来到洗心崖，想要试试自己的灵气修为。他站在悬崖边，任由雪花落在肩头，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阿萧，记住，玉佩是钥匙，也是枷锁。“
他闭上眼睛，神识沉入丹田，果然看见那枚青色玉佩悬浮在灵气漩涡中央，如同一轮小太阳。当他尝试用灵气包裹玉佩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串古老的符文，与青云壁上的剑诀隐隐呼应。
“太虚青灵，逆乱阴阳......“他不自觉地喃喃自语，掌心突然泛起青光，竟在雪地上画出一道剑痕，深达三尺，剑气经久不散。
“你在干什么？“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婉清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望着雪地上的剑痕，眼中闪过惊讶，“这是......古族秘传的'太虚剑诀'？“
林萧慌忙转身，只见苏婉清手中抱着一摞玉简，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师姐，我......“
“不必紧张。“苏婉清将玉简递给他，“这是我从藏经阁寻来的《古灵脉修法典》，或许能帮你解决灵气反噬的问题。“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玉佩上，“我曾听师父说过，古族之人天生与天地灵气亲近，却也容易被灵气反噬，唯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法门，才能避免走火入魔。“
接过玉简时，林萧注意到最上面那本封面刻着“太虚“二字，与他脑海中的符文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徐长老说的“古族血脉“，或许，苏婉清早已知道他的身世。
“谢谢师姐。“他郑重地道谢，“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不辜负你的期望。“
苏婉清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引气入体时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般倔强的眼神。她转身踏剑而起，声音随风飘来：“明日随我去剑池，教你如何驭剑。“
雪越下越大，林萧捧着玉简回到松涛院，发现陈墨正蹲在他门前，手里举着个油纸包：“诺，丹峰新出的'补气丹'，我用半块中品灵石换的，给你补补身子。“他忽然压低声音，“刚才我听见沈首座和徐长老吵架，说什么'古族余孽不可留'，徐长老却力排众议，说你是解开当年谜案的关键......“
林萧心中一紧，却也明白，从他踏入青云门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他拆开油纸包，将补气丹塞给陈墨：“先给你，我有这个。“他指了指胸前的玉佩，忽然笑道，“再说了，我要是死了，谁给你讲青岚村的故事？“
雪夜的竹楼里，两个少年的笑声惊飞了檐角的积雪。远处，剑峰之巅的观星阁中，徐长卿望着漫天星斗，手指在星图上划过古族对应的星位，那里正有青光闪烁，如同当年那场血雨中，古族圣女临死前眼中的不甘。
“老伙计，你的儿子，终究还是踏上了这条路。“他喃喃自语，袖中滑落半块残破的玉牌，上面刻着的“太虚“二字，与林萧的玉佩正好拼成完整的图案。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魔煞宗地牢里，被苏婉清俘虏的黑衣人正承受着“搜魂术“的剧痛。魔尊夜枭站在阴影中，听着弟子脑海中闪过的“古族玉佩““青云门剑峰“等画面，嘴角勾起冷笑：“原来你躲在这里......当年没能灭掉古族，这次，本座要连青云门一起陪葬。“
他抬手按在墙上的星图，代表青云门的二十八宿突然亮起血色光芒，而代表古族的“太虚星“，正处于血色中央，如同待宰的羔羊。雪夜的山风中，传来他低沉的呢喃：“林萧......本座等着你长大。“
雪，越下越紧了。剑峰的梅花在风雪中摇曳，却比任何时候都开得绚烂。林萧站在窗前，望着玉简上的古族符文，忽然觉得，那些晦涩的文字，正一点点拼凑出他的过去与未来。而掌心的玉佩，不再是枷锁，而是通往星辰大海的钥匙。
这一晚，他第一次在修炼中进入冥想。神识深处，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太虚青灵，逆乱阴阳。当二十八宿连成一线之时，便是古族重返之日......“而他不知道的是，窗外的初雪，正悄悄掩埋着某些秘密，又将在春暖花开时，催生出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