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刃在药效的作用下坠入记忆的深渊。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蜷缩在狭小的隔离舱里。金属墙壁透着刺骨的寒意,单薄的病号服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她伸手摸向额头——滚烫。呼吸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片刮过喉咙。
“40度。”
这个数字在她混沌的脑海里闪烁。上一次高烧到这个温度时,13号被带走了。不,不能再想13号……
隔离舱的门突然滑开。
刺眼的白光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快步走进来。虞刃眯起眼睛,视线模糊地辨认出那件熟悉的白大褂——陆怀仁。他的灰蓝色眼睛在暗处泛着微光,像深夜里的猫瞳。
“嘘。”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手掌捂住她的嘴。他的指腹有薄茧,粗糙的触感摩挲着她的嘴唇。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白色药片,熟练地用镊子碾碎,混进一杯琥珀色的液体里。
蜂蜜水。
虞刃的喉咙痉挛了一下。实验室不允许私自给实验体用药,更不允许使用“非必要营养补给“。
“喝掉。”他压低声音,将杯子递到她唇边,“明天汇报时,我会说你出现了排异反应。”
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混着苦涩的药味。虞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陷入他的皮肤。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陆怀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在监控死角,他的灰蓝眼瞳似乎变深了一些。
“因为……”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14“,“你的体温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记忆突然跳转。
虞刃站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如果这能被称为房间的话。四面都是透明玻璃,外面站着穿白大褂的人影。今天是她十岁生日,如果实验体也能过生日的话。
陆怀仁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物件。
“给你的。”
他把东西塞进她手心。虞刃低头看去——那是一枚粗糙的饼干模具,形状像把迷你手术刀。边缘还带着打磨的痕迹,显然是手工制作的。
“实验室的边角料。”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是真的在送生日礼物,“至少让它看起来像礼物。”
虞刃注意到他的袖口沾着暗红的痕迹。血。不知道是谁的。
她突然很想问他,为什么要送一把“刀“给一个囚徒。但当她抬头时,陆怀仁已经转身离开,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
黑暗再次降临。
这次的记忆带着尖锐的疼痛。虞刃发现自己站在观察室里,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玻璃另一边的无菌床上,绑着一个穿白色病号服的小女孩。
13号。
她的妹妹。
虞刃的双手拍打在玻璃上,却发不出声音。广播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
“请12号实验体进行最终确认。“
控制台从地面升起,红色按钮在灯光下像一滴血。虞刃看见自己的手伸向按钮,动作平稳得可怕。
“同意执行销毁程序。“
那是她的声音。
虞刃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喘息让胸口发疼。陆怀仁的脸近在咫尺,他正在用纱布擦拭她额头的冷汗。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在过去七年里,每次实验结束后,他都会这样帮她清理伤口。
“13号是我妹妹,对不对?”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他的皮肤,“你们把她'处理'掉了,现在轮到我了?”
陆怀仁的灰蓝眼瞳剧烈收缩,嘴角却扬起一个古怪的微笑。他俯身贴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你终于想起来了……可你漏了最关键的事。”
一份泛黄的档案被甩在她面前。监控画面里,15岁的虞刃站在表决屏前,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按钮。
“当年签字批准处决13号的人,”陆怀仁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