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姜家沟像是被裹进了一团白雾。我每天还是老样子,白天在老王修车铺搬轮胎,晚上钻进棚子摆弄设备。母亲看我熬夜,端来一碗热汤,皱眉说:“艾抡,别把自己熬坏了。”我接过汤,咕噜噜喝完,笑:“妈,我这是跟火星人聊天,哪能停?”她白我一眼:“聊出个啥来再说。”我没接话,手没停,继续调试那个简易解码器。
棚子里的设备已经有点模样了。天线是我用废铁拼的,示波器是修车铺攒钱买的二手货,解码器是我用老王给的旧收音机改的。那晚,我收到“WE ARE MARTIANS”的信号后,整个人像被点着了。我盯着屏幕,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全是问号:火星人真的在跟我说话?他们想干啥?我试着再发信息:“WHAT DO YOU WANT?”信号出去后,我守在棚子里,等了整整一个小时。雪花拍打着铁皮棚顶,发出“啪啪”的声音,我裹着父亲的旧军大衣,冻得直哆嗦,可眼睛没离开示波器。
终于,信号回来了。我赶紧解码,屏幕上跳出一行:“WE SEEK FRIENDSHIP.”我愣了,手里的笔掉在地上。火星人想交朋友?我跳起来,在棚子里转圈,差点撞翻桌子。我冲出去,对着雪夜喊:“妈,火星人想跟我做朋友!”母亲正在屋里喂鸡,探头出来:“啥朋友?别冻傻了,快进来!”我跑进屋,抓着她的手:“妈,他们说想交朋友,真的是火星人!”她摸摸我脸:“你这孩子,冻得脸都红了,先进来暖暖。”我无奈,只好跟着她进屋,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二天,我在修车铺干活时,满脑子都是“友谊”的事。老王看我心不在焉,问:“又琢磨天上的玩意儿?”我点头,把火星人的消息跟他说了。他听完,叼着烟笑:“小子,你这是要当地球大使啊?”我嘿嘿笑:“大使不敢说,先交个朋友再说。”他吐了口烟圈:“那你得送点见面礼,别让人家觉得地球人小气。”我一拍脑袋:“对啊,见面礼!”老王看我认真,乐了:“送啥?馒头?”我白他一眼:“馒头不行,得送点高科技。”
送见面礼的想法让我兴奋了一整天。可我兜里没钱,设备也简陋,哪来的高科技?我坐在修车铺门口,盯着雪地发呆,想起小时候的一件糗事。十岁那年,我听说村里有个“神仙树”,能实现愿望。我跑去树下,拿根红绳绑了个纸条,写着“想飞上天”。结果第二天,绳子被风吹跑了,纸条挂在隔壁老李家的猪圈上。老李捡到后,当笑话讲了半年,说我是要飞去喂猪。我当时气得要命,可现在想想,那红绳没白绑,至少我现在真在跟天上的东西打交道。
晚上回到棚子,我决定用发射器送个“礼物”。我想了半天,编了一段音乐信号——《茉莉花》的旋律。小时候母亲常哼这首歌,我听着听着就学会了。我用二进制把旋律编码,发了出去,然后留言:“THIS IS OUR MUSIC, HOPE YOU LIKE IT.”信号飞出去后,我坐在棚子里,想象火星人听到《茉莉花》的样子,会不会跟着哼?会不会觉得地球人挺有意思?我裹着大衣,盯着天线傻笑,连雪花飘进来都没察觉。
半小时后,信号回来了。我赶紧解码,这次是一段奇怪的波形,不是文字。我用示波器分析,发现它像一段音频。我接上耳机,小心翼翼地播放,里面传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像风吹过山谷,又像有人在敲鼓。我愣了,心想:这是火星人的音乐?他们回礼了?我激动得跳起来,对着棚顶喊:“谢谢!你们的歌真棒!”声音太大,母亲跑出来:“艾抡,你又喊啥?”我笑:“妈,火星人给我唱歌了!”她摇头:“你这孩子,冻傻了吧?”我没解释,拉她进棚子,把耳机塞给她:“您听听!”她听了半分钟,皱眉:“这啥玩意儿?像老牛叫。”我哈哈笑:“妈,这是火星牛叫!”
母亲的话让我乐了好几天。我把火星人的“歌”录下来,反复听,觉得挺带劲,虽然不像地球的音乐,但那种低沉的节奏让我心跳加速。我决定再发信息:“YOUR MUSIC IS COOL, WHAT’S NEXT?”这次等了两个小时,信号回的是:“WE WANT TO KNOW YOU.”我愣了,他们想了解我?我挠挠头,心想:姜艾抡,你一个小镇怪人,有啥好了解的?可我还是回了:“I’M AILUN, 18, FROM EARTH, LOVE STARS.”发完后,我坐在棚子里,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又忍不住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我跟火星人聊上了。他们问我地球啥样,我说有雪有山,他们回“火星有尘暴”;我问他们吃啥,他们说“能量晶体”,我回了句“听起来不好吃”。有次我突发奇想,发了句:“DO YOU HAVE DOGS?”他们回:“NO DOGS, BUT WE HAVE ROCKS THAT MOVE.”我乐了,想象火星上跑着一群会动的石头,忍不住笑出声。母亲看我对着设备傻笑,问:“又跟天上的人聊天?”我点头:“妈,他们有会动的石头!”她笑:“那你问问,能不能搬回来给我砸核桃。”我哈哈笑:“好主意!”
可聊着聊着,我发现信号越来越弱。有天晚上,天线半天没动静,我急了,爬上棚顶检查。雪太厚,把天线压歪了。我拿扫帚扫雪,手冻得发麻,差点从棚顶摔下去。修好后,信号还是断断续续,我发信息:“ARE YOU OK?”等了半小时,他们回:“DUST STORM, WEAK SIGNAL.”我一愣,心想:火星尘暴这么厉害?我在棚子里急得转圈,想帮他们,可我啥也干不了,只能干瞪眼。
第二天,我在修车铺跟老王说了这事。他听完,吐了口烟:“火星人也有麻烦啊,你这朋友不好当。”我点头:“是啊,可我不能不管。”他看我认真,说:“那你得弄个大点的天线,这破玩意儿不够用。”我一拍脑袋:“对啊,升级!”可升级要钱,我兜里只有几百块,远远不够。我低头想办法,老王看我发愁,扔给我个旧轮胎:“拿去卖,换点钱。”我接过轮胎,感动得想抱他,他摆手:“别恶心我,快滚。”
我拿着轮胎跑去集市,卖了五十块,又攒了几天工钱,凑了三百块。我跑去县城电子市场,淘了根更长的天线和一块二手放大器。回来路上,我扛着天线,路人看我像看傻子,有人喊:“姜艾抡,你这是要钓天上的鱼啊?”我笑:“不是鱼,是火星人!”他们哄笑,我没在意,扛着天线回家。装好新设备那天,雪停了,天空清得像块玻璃。我调整角度,信号终于强了些。我发信息:“STORM OVER?”他们回:“YES, THANKS FOR WAITING.”我松口气,笑:“朋友嘛,得互相帮。”
那晚,我坐在棚子里,听着火星人的“嗡嗡”歌,想着他们的尘暴和会动的石头。我知道,没人信我,连母亲都觉得我在做梦。可我不在乎,信号是真的,友谊是真的。我姜艾抡,一个小镇怪人,能跟火星人聊天,这辈子值了。我低声说:“等着,我会去找你们。”雪花又飘起来,落在棚顶,像在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