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完颜慧儿

“此乃真壮士也!”刘备读完信件,心潮澎湃。

他将信件递给身旁亲卫陈五,示意传阅众将,自己则负手立于地图前,目光沉沉地凝视着沂州的位置,缓缓给堂内众人讲述着信中详情。

堂内众将听罢,议论声渐起,武松拍案怒骂:“蓝师稷这厮,畏敌如鼠,误国误民!”

刘备沉默片刻,忽然转身,望向传令兵:“耿京盟主那边有何动作?”

传令兵抱拳答道:“耿盟主欲举大兵南下,但因济州金军虎视眈眈,不敢尽遣主力,已派麾下大将李铁枪率三千精兵前往救援。”

刘备目光一凝,心中暗忖:“耿京此举,既是救援,亦是试探。”

他沉吟一瞬,又问:“耿节使可曾调我军协同?”

“未曾,”传令兵摇头,“耿盟主只是命我速速送来信件,并未提及调兵之事。”

刘备微微颔首,心中了然,耿京虽为盟主,但终究不便直接指挥他的部队。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他随即环视众将,沉声道:“诸位以为,我军当如何救援?”

吴用羽扇轻摇,眉头微蹙:“主公明鉴,魏胜虽勇,但沂州距我东平府路途遥远,中间又隔着金军万户新添的生兵。

若派大军救援,费时费力,恐中金人埋伏;若派小股精锐,又恐杯水车薪,徒增伤亡。”

刘备目光深沉如渊,他缓缓道:“军师所言甚是,但若见死不救,不仅纵容金人消灭同袍,更是会寒了天下抗金义军之心。此例一开,今后义军定会心生嫌隙,谁还会为抗金出全力?”

林冲起身拱手,肃然道:“魏胜能凭数百人连下两城,又得民众归附,实乃难得的将才,以末将之见,其坚守旬日不在话下,足够主公调兵遣将。”

“洒家愿带五百精锐,连夜奔袭沂州!”鲁智深拍着胸膛道,“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救出魏胜所部!”

刘备的目光缓缓扫过众将,最终停留在耶律宗真身上。

见主公望来,耶律宗真立即明白主公不满众将方略,起身抱拳时铠甲铮然作响:“主公,金人铁骑虽锐,却不谙水性,末将以为,可遣水军沿运河南下,至下邳转入沂水北上,如此既能避开金军主力,又可出其不意。”

吴用闻言眉头紧锁,反驳道:“此计虽妙,然走水路需途经重镇徐州和下邳,皆有完颜亮重兵把守,不可能悄无声息偷渡,万一水师被金人拦截,我军鞭长莫及……”

烛火忽明忽暗,刘备的影子在地图上沂州的位置来回晃动。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刘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

他手指划过运河蜿蜒的曲线,“路途遥远,选择水军当为上策,但需另辟蹊径……”

阮小七眼睛一亮,猛的拍腿起身道:“主公明鉴!咱们不用战船,改用漕船!挂上金人旗号装作运粮,那些旱鸭子根本分不清真假!况且金军在黄河只有漕船,就算起疑也追不上咱们的轻舟!”

“好,”刘备拍案而起:“传我将令!”这一声如惊雷炸响,众将肃立。

刘备目光如电,一连串军令脱口而出:“阮小七领两百漕船即刻改装,武松率两千精锐随行,按方才所言路线前往沂州,杀出一条血路,救出魏胜部便撤离。”

他顿了顿:“如若金兵水军来袭,即刻走陆路撤入海州,不必急着回东平府,但必须焚毁所有船只,寸板不得资敌!”

随后转向其余将领:“鲁智深、董平、李百季、耶律宗真随我亲征,明日率一万精锐赴兖州与耿节使会合,吴用与李嗣周留守东平,以防金人趁虚而入,林冲领骑兵随时策应!”

众将轰然应诺,就在他们转身时,刘备又唤住武松:“且慢!告诉魏胜将军,若事不可为,可弃海州突围,我必接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可做无谓牺牲!”

待众将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夜中,刘备独自伫立在大堂中,望着墙上悬挂的地图,喃喃自语:“忠勇之士如此之多,南朝却视如草芥,难怪金人猖獗……”

“主公。”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备回头,见是吴用去而复返。

“军师还有何事?”刘备问道。

吴用轻叹一声:“属下思来想去,方才的建议确实有欠周全,主公的布置更为妥当。”

刘备微微一笑:“军师不必自责,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能算无遗策,你我同心,方能克敌制胜。”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正欲说话,忽听外面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大下雨了。”刘备望向窗外,“不知那些南下的金军,此刻是否也在雨中跋涉。”

就在刘备调兵遣将之际,百里之外的坨满斜保大营中,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坨满斜保手下的大名府被烧成废墟他还未敢上报,刚领命赶到济州,准备详细了解山东局面。

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便给他送来这么大一个惊喜,陛下的监军使就在三十里外,而沂州沦陷的消息就像一把尖刀,正抵在坨满斜保的九族性命上!

“传令!”坨满斜保猛的扯开帐帘,夜风灌进大帐,“派出一队塘骑即刻截住援军,命卢万家奴部转道沂州!”

说着突然压低声音:“至于高忠建……领军前往兖州,阻止耿京出兵支援。”

高忠建手下猛安户是契丹降卒和汉军,坨满斜保也不是很信任高忠建,作为汉人出身的万户,终究不如女真儿郎可靠!

随后他又派出第二路塘骑,命其快马赶赴沂州,催促沂州城外的万户完颜檀奴不惜代价攻破沂州,又摸出一封私信。

信中警告完颜檀奴:“陛下已经下令,再丢城者诛九族!”后面或许又觉得语气太重,补上几句近乎哀求的话:“望将军速速破城,解我燃眉之急……”

沂州城外,完颜檀奴的中军大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油味。

这位万户正暴躁地扯开绷带,露出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是白日巷战时,被那个叫魏胜的老兵所赐!

“报!”亲兵连滚带爬冲进来:“南城……南城又被夺回去了!”

完颜檀奴一脚踹翻医官,抓起战刀就往外冲,帐外的沂州城火光冲天。

三日前他正率军赶赴济州会师,谁知半路接到急报,说几百个叫花子般的义军竟攻破海州往沂州而来!

他吓了一跳,匆匆领兵来援,正好把董成堵在沂州城内,然而魏胜赶来支援,与金兵展开巷战,将他的兵马赶出了沂州城。

沂州城得而复失,气得他暴跳如雷,连连催促攻城,“放箭!继续放箭!”他嘶吼着指向城墙。

那里有个白发老卒的身影时隐时现,每次现身必有一名金兵坠下城头。

更可恨的是那些沂州百姓,居然拆了自家门板给守军当盾牌!

“报!”亲兵近前,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坨满斜保都统急信!”

完颜檀奴一把抓过信笺,转身进入大帐,随着目光在纸上移动,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诛九族三个字像刀子般,狠狠剜进他的眼底,他猛地将信拍在案上,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挑起,一缕天光泄入昏暗的军帐,伴随着清脆的甲叶碰撞声。

“父亲。”清冽如泉的女声让完颜檀奴猛然抬头。

逆光中,女儿完颜慧儿一身银甲伫立帐口,十八岁的少女身形挺拔如青松,腰间弯刀与背上长枪交叉成十字,在阳光下泛着冷芒。

虽年纪尚轻,但那双锐利的凤眼里已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稳,这是随军征战磨砺出的锋芒。

完颜慧儿已在军中历练多年,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十五岁便能挽一石强弓,连军中老将都不得不服。

完颜檀奴非常宠爱她,甚至生出了让她继承万户的心思。

“末将统领后军押送军需,特来复命。”完颜慧儿抱拳行礼,甲胄随着动作发出清越的铮鸣。

“慧儿!”完颜檀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完颜慧儿有急智,在军中颇有威名,便将坨满斜保的手信给她看,“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完颜慧儿纤细的手指展开信纸,目光如刀快速掠过字句,忽然,她秀眉微蹙:“父亲,大祸临头了。”

“此话怎讲?”

“这信看似哀求,实则是催命符。”完颜慧儿指尖轻点信上泪痕般的汗渍,“不拿下沂州,坨满斜保正好拿我们顶罪。

拿下沂州,坨满斜保那厮也不会感激,他每每见到父亲,都会想起今日的卑微丑态,日后定会寻机报复。”

完颜檀奴脸色煞白:“那……那我该如何是好?”

完颜慧儿沉思片刻:“父亲,当前之计,唯有先拿下沂州,坨满斜保当前节制山东两路诸军,父亲也受其节制。”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但若是拿下沂州之后,以防止贼人连接为由,在沂州驻守不退,届时直接将捷报呈送御前,沂州直面两淮战场,陛下定会重视,如此便能脱离坨满斜保节制!”

完颜檀奴眉头紧锁:“可那魏胜死守之心甚坚,我该如何破城?”

“他不过是为军械而来。”完颜慧儿嘴角微扬,“没有夺取沂州之心,我军首要是收复城池,与那魏胜并无太大冲突,可围三阙一,给他们一条活路。

父亲可半路截杀,即便不成,放走些残兵也无妨,重要的是收复城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