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烈士暮年
- 当刘备重生南宋绍兴三十一年
- 羔级攻城狮
- 2274字
- 2025-05-14 09:00:14
次日五更时分,一匹高头大马踏碎临安城的晨雾,马背上的红翎信使嘴唇皲裂,怀中紧抱的漆筒已被汗水浸透。
“八百里加急!”嘶哑的喊声惊起朱雀大街满树寒鸦。
这一日,垂拱殿内气氛凝重如铁,金主完颜亮正式撕毁和约,大举南侵。
当值太监尖利的宣旨声划破死寂,“擢兵部尚书杨椿为参知政事,即日入枢密院议事!”
话音未落,殿中已是一片哗然,户部侍郎钱端礼手中的象牙笏板当啷坠地,在金砖上弹跳两下,惊起一殿目光。
主战派占据上风,开始清算主和派!
“陛下!”给事中金安节率先踏着碎步出列,笏板在手中攥得咯咯作响,“金人背盟南犯,此乃天地不容!而朝中仍有奸佞主张割地求和,此辈不诛,国无宁日!”
中书舍人刘珙随即附议,从袖中掏出一卷联名奏章,声若洪钟:“汤思退等辈专务姑息,畏敌如虎!去岁力主割让海、泗二州,今又暗阻边备!臣等请陛下明正典刑,以振军心!”
一时间,御史台的弹章如雪片般飞入内廷。
侍御史王十朋的奏疏最为犀利,墨迹力透纸背:“主和派割地求荣,摇动国本,实乃国贼!其罪当诛九族!”
三更梆子敲过第七响时,赵构仍在福宁殿中背手踱步。
鎏金烛台上,十二支龙烛已烧至过半,蜡泪在蟠龙纹间凝结成血珀般的瘤子。
案几上奏疏堆积如山,最上方正是汤思退乞骸骨的辞呈。
老宦官黄彦节捧着定窑白瓷茶盏:“官家,夜深了。”
赵构恍若未闻,他的手指在奏章封皮上反复摩挲,朱笔提起又放下。
他猛的起身推开雕花槛窗,秋风涌入,吹得案头奏章哗哗作响。
赵构鼻翼微动,在这即将丹桂飘香的秋夜,他竟恍惚闻到了淮水畔的血腥气。
子时更鼓穿透雨幕,赵构突然抓过朱笔,笔锋在砚台里狠狠一蘸。
“准汤思退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这一笔,划断了延续十五年的和议国策。
殿外雨势渐急,打在琉璃瓦上如金戈铁马。
三更梆子刚过,尚书省都堂内仍是亮如白昼。
十二盏连枝灯将朱漆大案照得纤毫毕现,枢密使陈康伯一袭紫袍端坐首位,腰间金鱼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堂内檀香氤氲,却掩不住弥漫的肃杀之气。
杨椿与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密,侍卫马军司都虞候李显忠等十余位禁军将领分列两侧。
案上摊开的布防图已被朱砂勾画得密密麻麻,众人手中的越窑青瓷茶盏早已凉透,却无人顾得上啜饮。
知枢密院事叶义问虽不知兵,此刻却也涨红了脸,连连点着地图:“当速发大军,与金贼决一死战!”
众人碍于其位高权重,只得含糊应和,陈康伯更是借着添茶的机会,将苦笑掩在茶雾之后。
“八百里加急!”堂外骤然响起嘶哑的通报声。
陈康伯展开染血的军报,突然拍案而起:“金贼铁骑已顺汉水而下,直扑襄阳!”
经过彻夜商讨,东方既白时,政事堂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一队队红翎信使手持鎏金令箭飞奔而出,马蹄声震碎了临安城的晨雾。
“破敌军统制陈敏率八千精锐即刻开拔,星夜驰援太平州。采石矶沿岸三十里内,需连夜架设床子弩百座,江面插入暗桩,务必将天险化为铁壁。”
“擢利州西路都统制吴拱权知襄阳府,开府库犒赏三军。征发民夫五万,加固瓮城、深挖壕堑,凡怯战者立斩!”
“急调各路禁军弓弩手,分驻明州、平江、江州诸要冲。枢密院特批神臂弓三千张,箭矢二十万支,由兵部侍郎亲自押运。”
“起用岳飞旧部李宝为浙西副总管,赐御剑一口,平江府船场昼夜不歇,新造海鹘战船百艘。另征闽广蜑户水手三千,严防金军水师自海上入侵。”
刘锜的病榻前御医束手,听闻战报,他挣扎着写下血书:“臣请渡江!”
赵构终是准奏,特赐金丝楠木肩舆一顶,领兵屯驻于扬州。
扬州城的秋雨淅沥不停,细密的雨丝打在帅府青瓦上,如千万根银针落地,发出绵密的碎响。
病榻上的刘锜又一次从昏沉中惊醒,胸腔里翻涌的血气让他剧烈咳嗽,素白的绢帕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亲兵跪在榻前,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大帅,御医说您……再操劳,只怕……”
“备轿。”刘锜的声音嘶哑如裂帛,却不容置疑,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床沿,青筋暴起,“去瓮城。”
当那顶四人抬的肩舆缓缓出现在城头时,守城的士卒喉头哽咽。
秋雨浸透了刘锜单薄的衣衫,冷风刺骨,他却浑然不觉,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正在加固的城墙。
“停!”他突然抬手,亲兵慌忙上前搀扶,这位名将,如今却连站立都需倚靠亲兵的臂膀。
“再筑三尺……”他喘息着指向女墙,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要容得下骑兵调头!”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咳,殷红的血沫溅在青灰色的城砖上,触目惊心。
随军医官颤抖着提笔,在脉案上写下:“绍兴三十一年八月,刘公巡城咯血,犹口授《守淮十策》。”
临安的御药院彻夜灯火通明,药炉蒸腾的雾气里,御医们匆忙配药。
赵构特遣的御医带着紫檀药匣疾驰出城,匣中盛着秘制的丹药,据说能续命延寿。
当鎏金旌节抵达扬州时,刘锜正高烧不退,面如金纸。
“扶我……起来。”他挣扎着要披上朝服,却在系玉带时跌回榻上,最终只能倚着软枕,接受那道沉甸甸的任命。
但刘锜坚持要亲眼看着那面‘淮南、江东西、浙西制置使’的大纛升上城楼。
秋风呼啸,丈余长的旌旗猎猎翻卷,守城将士的欢呼声如雷滚过瓮城!
随着政事堂的牒文飞递各路,各地官府纷纷动员,集结乡兵,征发保户壮丁,两淮各州的百姓也开始向后方转移。
而在临安,垂拱殿内,主和派再次主张南迁。
侍御史邓友龙又一次出列,高声道:“陛下,金军势大,不如暂避闽广,以图后计!”
话音未落,陈康伯骤然暴起,这位素来沉稳的老臣,竟将手中象牙笏板狠狠砸向殿柱!
“咔嚓!”一声脆响,笏板断作两截。
“今日谁再言南迁……”陈康伯怒目圆睁,断笏直指邓友龙鼻尖,“便如此板!”
赵构在御座上如坐针毡,冷汗涔涔。
他既怕金军铁骑踏破临安,更怕这些红了眼的主战派真把他架上亲征的战车。
最终,他只能含混下诏:“再议迁避者,夺官流放。”
然而,当夜内侍省便准备了二十艘御舟,泊在钱塘江口,以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