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令徽大步上前。
他抬眼望去,只见耶律淳静静地侧躺在耶律暮云的怀中,面色安详,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见状,当下微微躬身,声音低沉且带着几分自责,沉声道:“陛下、公主殿下,张令徽来迟了。”
耶律暮云见到张令徽,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那光芒仿若在黑暗无尽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她强忍着悲痛,默然说道:“张将军,陛下驾崩了......”
“——啊!”
张令徽听闻此噩耗,不禁发出一声悲呼,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与痛心疾首。
他随即俯首,满脸痛苦之色,悲叹道:“陛下......臣来迟了......”
耶律大石上前,将其拉起。
二人曾联手作战,大败南朝,此时耶律淳驾崩,朝堂难免混乱,即便德妃临朝称制,但是在他看来,如今燕京内外交困,即便留下遗言,且不说向宋、金乞降,即使迎秦拒湘一策很难落实。
张令徽点头示意,目光不由得看向耶律淳。
虽说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情谊,但是能够耶律淳的死,会加速北辽的混乱。
仅凭德妃,内外无援的情况,又能支撑到几时?
李处温站在一旁,看着张令徽,脸色极为不善,冷哼了一声,那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满与不屑,似在诉说着对张令徽的种种成见。
李处温这一声冷哼,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张令徽听闻,眉头一挑,目光冷冷地射向李处温,质问道:“李太尉,你这是何意?莫不是对陛下的驾崩,还有别样的心思?”
居移气,养移体!
张令徽身材雄伟,双目精湛,手握佩剑豁然转身。
昔日的怨军首领,如今的涿、易二州节度使,今日的张令徽早已今非昔比。
大败南朝十数万精锐,气势魄人。
李处温心中一惊,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当下忙强装镇定,说道:“张将军,你莫要误会。如今陛下驾崩,朝堂混乱,本太尉只是忧心大辽的未来,并无他意。”
张令徽并未轻信他的话,正欲再开口,却被张琳打断。
张琳上前一步,说道:“二位,此时不是争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按照陛下遗命,恭迎德妃娘娘临朝称制,以及迎立秦王之事。”
众人纷纷点头,可李处温却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耶律大石同时上前,将此地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告知。
碍于此前张令徽曾提出联宋抗金,和他所想不谋而合,他也想知道,此时张令徽如今的想法。
是按照耶律淳的遗命,还是继续联宋抗金,亦或者北失南补?
张令徽闻言,沉吟少许,遂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大臣们,朗声道:“诸位,如今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朝堂纷争,大辽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求和,不过是饮鸩止渴,金兵如狼似虎,完颜阿骨打狼子野心,怎会满足于些许土地和财物;”
“贸然出战,我军军心不稳,且兵力分散,亦无胜算。
当下之计,应先稳定军心民心,整合各方兵力,加强城防。同时,派使者前往金国和宋国,探听虚实,寻找转机。”
司徒左企弓听后,面露疑惑之色,眉头紧锁,开口道:“张将军,陛下尸骨未寒,我等便不尊遗命,这恐怕不妥吧?
再者,如今金国势大,派使者前往,只是暂时乞降,是示弱于敌,我辽五京已失四京,军心民心又该如何稳定?”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也代表了一部分大臣的心声。
张令徽目光坚定地看向左企弓,想起对方乃是司徒。
这位左司徒最为朗朗上口的莫过于,那句曾对金太祖所言:‘君王莫听捐燕意,一寸山河一寸金’。
想到日后或许会有交集,当下语气稍缓,说道:“左司徒,此时派使者,示弱于敌,并非真的要投降,而是为了争取时间,了解敌方动向。
至于军心民心,陛下虽驾崩,但我们有太后主持军国大事,亦有萧枢密使、耶律节度使等一众肱骨之臣。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稳定局势。”
众人神色各异。
左企弓微微颔首,神色间虽仍存疑虑,但张令徽这番言辞,多少也让他心中有了些底。
然而,在站的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轻易被说服。
李处温站在一旁,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扫动,心中暗自盘算。
他本就对张令徽上位心存不满,如今在这关乎辽国未来走向的节骨眼上,他又怎会轻易认同张令徽的提议。
“张将军所言,看似有理,可派使者前往金、宋,若是被视作示弱之举,反而引得两国更加轻视我大辽,该当如何?”
李处温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道:“况且,整合兵力、加强城防,这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从何而来?
如今国库空虚,百姓赋税已然沉重,再行此举,怕是会引得幽燕百姓民怨沸腾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大殿内清晰回荡,瞬间让刚刚稍显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张令徽闻言,心中一凛,若是外人听闻李处温所言,自然认为有一定道理。
但是他可是知道,这位太尉很快就会和转投宋国怀抱,欲挟持太后萧普贤女,纳土献降。
但此时若不采取行动,北辽政权危在旦夕。
他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回应,却见耶律大石微微皱眉,上前一步说道:“李太尉,如今局势危急,若不尝试,难道坐等金国与宋国联手将我大辽覆灭?
至于人力、物力、财力,我等可从长计议。先稳定局势,再行改革,开源节流,总好过坐以待毙。”
耶律大石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处温还欲反驳,却被萧干打断。
萧干目光冷峻,看向李处温道:“李太尉,当下应以大局为重。
陛下新丧,朝堂动荡,此时内部若再纷争不断,大辽危矣。
张将军的提议,不失为权宜之计,我等应共同商讨,寻求最佳对策,而非相互指责。”
萧干在军中威望颇高,此刻,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李处温。
李处温话都已到了舌尖,却被萧干这一番话硬生生地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