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改变主意了

长林古道如剑痕。

路边青石开裂，斜插进夜幕中。两侧青竹节节高而冲天。

晚风是哑的，吹不散竹叶花蕊。

李中楚跟在左青崖身后不远，眸光直视，略带好奇的扫视着剑门内的布置。

来万道学宫不易，走上问道山更是不易。

山之高不知几千里，玉阶之多不知千万阶。

祖父病逝，李家人心慌张，内有其他旁支紧盯家主之位，外有氏族公卿盯着李氏之名。若不是父亲李逖身为骠骑将军还有一定的威望，早就内忧外乱混作一团。

只可惜，祖父能压住大业上下所有人的嘴，是因其一战功赫赫，平定三国之功；其二有着从万道学宫出来的底子。父亲李逖缺的就是这个。

此番上山，无论是为国添薪火、为家平安定还是为己。

这路，他李中楚非要趟一番！

剑门则是李中楚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

剑门属于二流门类，有着不少的底蕴。

而且剑啊，那可是剑修，剑仙！

在那片黄土地上长大的孩子，对于修仙问道无非就是两个执念：长生飞升与仗剑而行。

就算最后加入不了剑门，再另寻他道便是。

心稍定后，李中楚手不由得按在身侧剑柄之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

随着深入，一进之后，院子中竹木多了起来。看似随意，但好像暗藏深机。

视线扫过竹林，李中楚看着那道道暗影之处，脊背稍有发冷。

“师兄，还未请叫师兄名号。”

“左姓青崖。”

李中楚点头道：“左师兄，现在这是何处？”

“剑门之中有三进院，此处为一进。”左青崖说话间，眼神打量着李中楚。

万道学宫中，每一个门类都会有‘进院’一说，或者说是审核。在筛选来门弟子的心性等，至于天资...其实在这个还处在萌芽的修仙世界中就是眼缘，正是闻名的那句话：小友，你与我道有缘。

只不过，这么无耻的话现在还没有人开口。

左青崖转头，但注意力还是凭借剑道第二境剑骨中期的修为窥视着身后的李中楚。

此处的秘境可是师父，以剑道第三境剑心境的实力来布置的一处剑心幻境。

只要步入‘一进’者就会直视心中最大的恐惧，多少年来，左青崖在此处见过多少被幻境吓得泪流尿崩的弟子，就连他本人，第一次踏入‘一进’时，也见到了师父吹胡子瞪眼要打手板。

左青崖心中想着，不由得有些恶趣味。

许是因为想要看到被师父照料的李中楚吃瘪吧。

“左师兄，是走这里吗？你怎么了？”

欸？

左青崖从心中的想法走出，循声看去。

李中楚站在‘一进’与‘二进’的月门下，手指着‘二进’的方向。一脸的无辜与淡定，好似幻境都没有发生过。

“你..你没看到什么？”

“看到了啊，看到了剑门不愧是大门类，竹子都养的这么好。”李中楚心中想着，是人都爱听好话。

据他刚才的照面分析，眼前这个左师兄应该是极其在乎剑门名誉，并且是一个直率性格，如此说绝对没问题。

想要仗剑长生，寻道飞升，两句好话不寒掺。

如李中楚料想一般，这一招对左青崖还真管用。

本来还想询问一番的左青崖，话却哽在咽喉吐不出一个字。

…………

过了‘一进’之后的‘二进’与‘三进’对于李中楚来说几乎没有难度，无非就是老一套的问心之类，看求道之心稳固与否。

这么三次下来，左青崖即使再好的养气心性都有些崩溃，到了后来彻底的麻木。

大殿门口，两扇门莫名的闭合，严丝合缝。

左青崖有些困惑，记忆中，离开时他并未关门，此处大殿除了自己就是师父一人常在。

应该是师父关的。

“你在此处稍等，我先进去禀报师父。”

“是，左师兄。”李中楚应道，走到一旁，恭敬等着。

左青崖点头推开殿门。

这还是大殿吗？左青崖有些懵了。

布置和之前完全不同。

殿顶悬着昏黄木灯，葳蕤几近熄灭，照不亮任何人的影子。

一旁香炉侧落着点点香灰，风一过，灰一走。

陡然，墙上挂着的剑穗静止，烛火齐灭。只留下大殿中央座椅之上的两盏。

黑暗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咳。

“李中楚你...”长眉老者不知道从何处出来的，紧贴在左青崖脸前，“青崖？怎么是你？”

左青崖刚要开口，就看到长眉老者大袖一挥。

“不用了，青崖你刚才说的对，为师相信你的判断。李家此子定没有修剑天资，为师不会因私情而坏了整个剑门名声。

更不会因为为师一时冲动，坏了为师剑虚子一世英名。

好了，青崖闪开，看为师如何让这李家子自行而退。”

左青崖看着自家师父大步朝着殿门而去，心中大呼，坏了！

依他与李中楚一同过了‘三进’来看，李中楚此子绝对不凡。就那幻境一项，就证明此子对于剑道的天赋绝伦。

是自己等人之前看错眼了啊...

再想劝时，剑虚子已经推开了殿门……

…………

在殿外百无聊赖的李中楚已经数起了门边的蚂蚁。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

李中楚扫视着开门者，长须白发，衣袂飘飘。脸上神情严肃，眉骨遮下阴影看不清楚眸光。

“大业柱国李虎之孙，见过剑门门主。”

两步走上前，李中楚低眉作揖。

紧攥的双手微微出汗。

这就是寻道者中的翘楚吗？什么都不做，气势威压便是如此骇人。

依他所知，剑虚子三境修为，在问道山上算不得一流，当然...那些一流的也不过是在道上寻觅而已，道阻且长...

“不用行礼，老夫与李兄也是旧识，如今看到旧人之后恍如隔世啊。”

李中楚起身，眼神奇怪看向剑虚子。

此话虽长吁短叹，看似感叹时间变迁。语气却是透着奇异，总感觉有些生分。

“剑前辈，晚辈此番前来是...”

“不必多说，老夫早已料到你此番来剑门所为何事，”剑虚子大袖一挥，打断李中楚正说着的话，“无非就是李兄与老夫关系莫逆，此次想要借助关系进入剑门之中。

老夫作为一门之主，不可意气用事，只能与你说不行。”

李中楚没料想到会听到如此的话，一时怔住。

合着，以为自己要走后门啊...他一开始有这方面的考量，要是能从爷爷关系开个方便也是不错，不过那也是基于他有真材实料，过了剑门考核的前提。

毕竟万道学宫之广，他李中楚又不是只能加入剑门。

可现在剑虚子这话怎得说的好像是他李中楚，他琅琊李氏，非要剑门不成，还必须要走后门。

李中楚双手微微垂至腰畔，语气略带愠怒，“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寻道需要的是气，或者说是天赋，你身上眸中没有修剑的那股凌厉，你不适合此道。

尽管老夫可以舍下面子，以旧友之名义纳你入门，可其他门类、世人如何看待我剑门，如何看待你李家。只会走后门的家族不成？”

原是如此。

李中楚点点头。

爷爷离世之前叮嘱，与剑虚子是多年好友，二人刎颈之交。他此番上山才第一拜门剑门，下跪求门一事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当作前辈长辈看待。

现在看来，是多余了。

“晚辈明白了。”

剑虚子听后，看着面前和故人三分相似的稚嫩面庞，心中好似一块巨石放下。

昔日之情不可忘，宗门之名不可辱。他也很难，要是李中楚可以自己开口那再好不过了。

他正缓抚胡须之时……

“可晚辈不会离去，按照学宫规定，门类不可无故拒绝求道之人，学宫建立之初便是有教无类。

前辈此番做法可是违背了学宫规定？

且，晚辈此番前来，并非只为入门一事。多是祖父临终叮嘱，若有困难可寻前辈相助，晚辈心中也非剑门不可。只不过如此看来是祖父所托非人。

可现在我改主意了，这剑门为何可高高在上，不如先将考核进行，若是我不过，就按照前辈所说离去，若是我过了...”

剑虚子抚着胡须的手一顿，竟拔下三两根，轻微的痛觉没有影响剑虚子的震惊，原本微眯的双眼睁开看着李中楚。

“唉，”叹口气，心中腹诽：老友，你这孙儿与你一样，是个倔脾气，“那就...”

“等等！”左青崖急匆匆跑来，俯身在剑虚子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着二人如此行径，李中楚心中思绪纷飞，应该是在密谋一会如何拒绝吧。

李中楚冷眼看着，剑虚子的脸色从黑变黄再变白。

“两位商量可好？”忽地，他想到什么，“之前一直让我跪在宗门口，不曾理会，这就是第一层考核吧？之后的呢？”

“咳咳..”剑虚子轻咳两声，“真是没想到是如此少年英杰，你想的没错，那就是第一层考核，现在你已经过了全部的考核了。”

李中楚：？？？

“咳咳，之前第一关是靠你耐心，和青崖说话是看你有没有常心，而老夫刚才的话语是看你有没有决心和修剑的凌厉。

现在全部过关，老夫以剑门门主宣布，李中楚你现在就是我剑门正统弟子。”

剑虚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难不成，自己要说其实考核早就在三进院就过了吗？

青崖这孩子也是的，早不说，幸亏为师机灵，没有放走这天生修剑的苗子。

老友啊，你这孙子天资和你一样好！

“对了，这是我剑门功法，你拿着看，”剑虚子从怀中取出一本古籍递给左青崖。

又想到刚才李中楚‘改主意’那句话，连忙道：“青崖，你快带着中楚去弟子院，明日再带着参观剑门一番。”

“那个...为师忽然心绪通达，修为有所精进，这几天就闭关了，莫来找为师。”

话音落下，剑虚子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李中楚二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