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伤兵满营

心里有了念想，陆扬就对马显达委婉的说道：

“马先生，太极我倒是会点，但我觉着以少林寺为片名，太极拳的份量不好太重。”

先回答了马显达的问题后，陆扬这才对张鑫焱导演说道：

“张导，南拳北腿、少林武当，少林寺当重北腿长拳，以彰显男儿本色；武当为南派，合太极八卦之灵动，可以彰显我中华含蓄之美，我心中有个太极张三丰的想法……”

陆扬一语道破张鑫焱心中对于少林寺的解读，让这位知名导演的脸上，不由的升起了含蓄笑意。

等‘太极张三丰’这五个字说出来，不管是马显达还是张鑫焱，都露出了惊喜的模样。

太极张三丰，不正合了廖公的想法么？

“真是有好想法，先别说太极张三丰了，先打一段太极，让我们开开眼！”

太极张三丰再好，对马显达、张鑫焱、施洋平来说，也得先拍好了少林寺再说，如果少林寺能够得到外界影视市场的认可，那才会有太极张三丰。

如果少林寺这部电影得不到认可，就不可能有太极张三丰。

“好！我先打两下太极发力，这种发力方式刚猛，可以用在少林寺这部影片里。”

说完，陆扬直接就来了几记陈氏太极中的炮锤，其刚猛发力带出的衣袂破空声，犹甚于刚刚的八极拳。

“陈氏炮锤！你小子学的可真杂，不过这几下，倒是得了炮锤发力的神髓，化整为零、反震发力，很好！”

陆扬的陈氏炮拳发力打完，马显达也有点懵，八极、形意、八卦，乃至于通臂、燕青、劈挂、戳脚番子互参倒是可以理解。

陆扬还懂陈氏炮锤，这路子就有些野了，太极流传有序，传承并不杂乱，似这类真传的炮锤发力，可不怎么好学。

“马先生，要说杂，下面这套女子太极才是真的杂，张导，这是我给女主设计的拳路，您鉴别一下？”

说完陆扬就以一个朝天蹬开始了他的女子太极，之后就是太极蹲、侧太极蹲，做太极蹲的时候，他有些勉强，侧太极蹲熟练了几次之后才成功。

体能及柔韧性兼具，石泉村那只羊的传武圣体名副其实。

侧太极蹲成功之后，陆扬又完整的打过两遍，这才收功。

“这是挺杂！从武术套路平衡动作里改的吧？不过女子耍来，确实身姿优美……”

这话就是马显达硬挤出来的了，刚刚陆扬的女子太极，可不是让人鉴别的，纯纯的就是在炫技。

八卦掌里的朝天蹬还好做一些，那两个太极蹲，对身体的柔韧性跟平衡性的要求很高，对于功架已成的运动员们来说，不好好练习，很难一下就做出来。

总而言之还是那话，武行之中只论功高。

陆扬摆出的架势虽然看着不难，但难不难，做过的才知道，不是炫技是什么？

“陆扬，这套动作，需要很深的武术功底吗？”

马显达这边夸的言不由衷，张鑫焱导演这边可就看的双眼放光了，陆扬刚刚这套太极，也符合他心中对太极的解读，柔韧优美，确实值得上镜。

“张导，不需要！只要有戏曲功底，简单练习几天平衡就可以试试了……”

张鑫焱导演的问题直指女主白无瑕，陆扬的回答自然也是顺着他的想法来的。

意淫这个字，应该就是从白无瑕开始的，别说电影里露出的大白腿了，仅是白无瑕这个名字，就能勾搭的许多年轻小伙浮想联翩。

“真是太好了！陆扬，你暂时就住下吧……”

马显达说的聘用问题，不是张鑫焱可以决定的，这需要层层上报，等上面的答复。

而且陆扬作为武术指导，长城影业聘用之后，该以什么标准定薪资，也是需要仔细研究的。

按陆扬刚刚的女子太极动作，这种水平的武术指导，在港城影业市场，月薪至少五万港币，即便只是给普通龙虎武师的月薪，也要在一万港币左右。

这样的薪资，对比运动员们的补贴，差了太多太多，即便真的聘用了陆扬，他合同的第一条就该是薪资保密。

“既然留下你了，就跟同志们认识认识，走吧，去剧组瞧瞧……”

马显达到训练场来，可不是为了看陆扬表演，而是为了看剧组的伤员。

前段时间的马术训练中，先是伤了一个计淳华，后又伤了一个于塰，剧组人员的安全问题，就需要马显达来负责了。

现在的武术体系，还没有训练过量导致体质变差的说法，而且运动员在训练过程中受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强调一下训练纪律，减少演员的受伤频次，才是马显达此行的目的。

听到要跟同志们认识认识，陆扬按下被接纳的狂喜，赶紧脱了身上的百衲对襟衣，换了一身黑粗布对襟，这才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一路上马显达也没让李小虎、张建奎这些冠王们闲聊，而是不断强调训练秩序，还有就是问及他们自身的伤情。

从李小虎到张建奎，再到岁数最大的寻锋，哪一个都是一身的伤病。

李小虎、张建奎岁数相仿，但五冠王李小虎身上的伤痛却比张建奎多的多，这就是冠军背后的伤痛。

到了操场，陆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吊着胳膊的大反派秃鹰，这兴许是他比较聚光的原因。

当然这也跟他骑在马上有关，操场的林荫里，于塰老师也在扎着马步练功。

“张导，你瞅瞅，这才多大功夫，咱们就伤兵满营了……”

马显达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降低演员们的训练强度，功夫不是这么练的，但不这么练又不成。

少林寺的拍摄，本就是在陈文一版不过的前提下强行上马的。

换了导演张鑫焱，不仅之前的胶片被付之一炬，就连前期筹备也被全部推翻。

布景、服装包括演员全部推倒重来，除了导演有压力，遴选自十省市的武术运动员们一样有很大的压力。

压力太重就多练，这也是武术队的传统，只是骑术不同于武术，坠马的危险还是相当大的。

如果不是计淳华跟于塰都有深厚的武术功底，谁知道坠马之后，会对演员造成多大的伤害？

“马先生，我这儿倒是有几个内服外用的跌打方子，不知道可不可行？”

虽说石泉村那只羊有副传武圣体，但陆扬也有自知之明，擂台对打，他或许可以凭借充沛的体能跟年轻的身体成为传武的顶尖高手。

但在那些真正的传武高手眼中，他还是不够看的，只因他没有系统的学过任何一门的功法。

拳法只是皮毛，功力才是传武的根基，而传武功力也不仅仅包含体能，还有呼吸、吐纳、身体强度、技巧经验等等。

在铁路调度站等车的四天时间里，陆扬也整理过自己的驳杂所学。

南拳内功，他练南拳套路的时候，学了个大概，增加身体强度的基础方法，他也学过不少。

但传武对体能的训练项目，他可就不怎么清楚了。

除了自己所学驳杂之外，传武的养护之法，他也只是知道点皮毛。

马显达开口说伤兵满营，陆扬就抓住了这次机会，想要来个抛砖引玉。

“嗯？不错的主意，说说你的方子？”

陆扬想要抛砖引玉，马显达也没有轻易上当，论及传武的不传之秘，用药当在二三位上。

而且用药也不是没有风险的，像陆扬说的外敷类药剂，想要活血散淤多会辅以大毒药物，使用这类药物的时候，就不能有外伤。

但淤青之下，还会有肉眼看不见的伤口，外敷类用药的风险就在这了，长时间使用，药毒侵彻肌理，会造成肌体坏死。

“我的方子很简单，就是地骨皮、透骨草、花椒，辅以粗盐煮水。”

“狡猾，这是练铁砂掌洗手的方子，说个内服的……”

“土鳖虫热水洗净焙干，磨粉之后辅以黄酒吞服，每日五到十只，可以起到舒筋壮骨的效用。”

扫了一眼有些鸡贼，尽说无毒方子的陆扬，马显达皱了皱眉头。

现在的武术界，境遇不只是尴尬，真正说起来应当是很糟糕，国内的比赛虽说不少，但国际大赛却挤不进去。

别说是武术了，正常的运动项目，国内跟世界也有很大的差距。

武术运动员因为伤病，过早的退役，也是套路武术的一大憾事。

像李小虎、张建奎这样的好苗子，因为训练不得法导致伤痛满身的例子，太多太多。

像他们俩还是好的，起码得过金牌、冠军，即便退役，也会有相应的待遇跟优待。

其他二三线的武术运动员，除了伤病，能带回家的东西也实在是不多。

陆扬的建议，马显达或是武术界不是没想过，但武术套路跟传统武术之间最大的区别摆在那里。

一个是表演，一个是为了杀人，因此习练杀人技的一些辅助手段，也被武术队摒弃在外。

“陆扬，看你的传承，师门也是个开明的，你来说说，应该怎么来减少运动员们的伤病？”

传武用药虽说是不传之秘，但马家的方子跟用法，早在五几年献方献药的时候，就献出去很多次了。

但传武用药，既要看修习进度，也要看伤痛情况，还要视训练强度增减，正经是需要有医师在侧辅助的。

多半时候，即便传武世家，在用药上也很粗糙，并非陆扬想象中的那种事无巨细。

马显达不怕泄露药方跟用法，但具体怎么用，需要有个章程，能不能用，也需要请示一下。

陆扬提及方子，一行人就停在了操场边缘，扫了一眼慢慢围上来的人群。

陆扬有些福至心灵的明晰了马显达让他展示自己的机会。

“科学训练、医疗辅助、防具保护！”

明白了马显达的想法，陆扬在说及医疗辅助跟防具保护这两方面就加重了语气。

“具体说说医疗辅助，队医，剧组不是没有……”

见陆扬条理清晰，善于把握机会，马显达轻轻点头以示赞许，武行除了要论功高之外，还要论一个声望。

声望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以拳扬名是声望，开宗立派也是声望。

组织拳社、擂台，传承套路技法等等都是声望。

为同好们消除伤痛自然也是声望。

陆扬能果断抓住机会，马显达也不介意推这个来历稀奇的后辈一把。

“传武是国术，西医不匹配！西医是用来治伤的，国术自然需要国医来辅助，医疗辅助不是医疗救治，辅助全在平日的调养上。”

“说的很好，再说一下细则，平时怎么调养？”

陆扬这个后辈不仅上道，还能言之有物，有些出乎马显达的预料。

他本以为陆扬会说出他一门的方子跟用法，没曾想到他说的却是‘调养’二字。

“首先就是饮食，平时要多吃一些强筋壮骨、舒筋活血的药膳；其次应该让中医大家，定期为队员看诊，发现身体的一些隐患；第三就是训练过程中辅以内服外敷的药物，以及相应的按摩推拿……”

陆扬的一二三说出来，不仅是马显达为之侧目，慢慢围上来的运动员们，也开始打听起了这个对襟长发的来历。

“说的很好，回去整理一下，写一个东西出来，防具保护呢？也详细说来听听……”

陆扬能列出一二三，就不仅仅是言之有物了，而是正经的医疗辅助方案。

跟见猎心喜的导演张鑫焱一样，现在的马显达对陆扬也是期盼多多。

“防具保护，要分两点来看，一是训练期间的保护，二是技击过程中的保护，训练保护很简单，参照其他运动项目的防护措施就好，护膝、护腰就是例子。”

说及防具保护，陆扬的一二两点，又出乎了马显达的预料。

技击防护，可不是陆扬提出来的，而是民国时期就有专门的防护器具，再追溯一下，历朝历代的军中都有这样的器具。

比如说现在这个军营里，就有专门用以刺杀防护的器具。

“你说的技击保护，是刺杀护具这种吗？”

如马显达所说，技击护具多半都是专项护具，各大传武传承大多没有能力自行设计、制造这类专项护具。

如果陆扬说的只是刺杀护具这类，就不具推广意义了。

“差不多，但不全是，我的见解是用全身铠！武术产生于军阵之中，不着全甲，很难体会武术招数的形成根源及妙用。”

“你还懂铠甲？”

“略懂、略懂……”

“了不起的小子，能做一个让我看看吗？”

“马先生，您说的是参照少林寺的剧情背景，以十三棍僧救唐王为时代背景，做一副隋唐时期的铠甲吗？这对我来说有难度，关键是复原的材料不好找。”

陆扬再次打蛇随棍上，让马显达不禁苦笑出声，这还真是捡到宝了，这玩意儿啥都略懂，也是气人。

“陆扬，你能具体说说以隋唐为时代背景，道具上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药方、医疗辅助这类，无需张鑫焱这个导演来操心，那是马显达、王长凯、潘富清、于塰他们四个教练员的职责。

陆扬先是在驻地门口画了唐刀，又在操场边上论及电影剧情的时代背景，这就勾起了张鑫焱对历史与道具结合的兴趣。

“张导，我是来毛遂自荐做武术指导的，当然可以了，刀是唐样大刀，甲自然是明光铠这种具有标志性的铠甲了，衣饰上我觉着隋朝太短，还是要以唐为坐标点……”

张鑫焱开口跟陆扬谈及剧情的时代背景，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就变成了眼神儿的交流。

陆扬依旧跟刚刚一样，善于抓住每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当众说出了他要做的是少林寺这部电影的武术指导。

而张鑫焱背后的副导演施洋平，则是轻轻拉了一下张导，拍摄资金本就捉襟见肘，还要用于修缮少林寺的山门跟千佛殿。

如果道具、服装也推倒重来，那本就捉襟见肘的拍摄资金，可就又要雪上加霜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