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俩争吵得越来越激烈时，方知转过头看向桌旁的另外两人。
微光就是这么个性格，要是你不学着忍受，或者找出他的弱点来管住他，他能把你气得够呛。
方知早就习惯了，但现在这条毛绒绒的蛇找到了新目标。
塞德里克皱着眉头看着这条银蛇：“哼，要是你的血脉这么厉害，那你怎么这么小只？”
“别考验我，你这个小小的工匠！”微光趾高气昂地对他说，“因为这可不是我真正的形态！事实上，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完全体的光辉！”
方知翻了个白眼，只见桌上的蛇展开翅膀立起身来，周身泛起黄色光芒，原本一米长的身体开始变大。
慢慢地，它的身躯变粗变长，展开的翅膀也变得更宽更大，它激活了“原初后裔”能力，体型增大了两倍。
它骄傲地扇动着白金色的羽毛，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斯库尔克尔还是比你大。”方知平淡地说。
它愤怒地扬起头，露出毒牙，嘶嘶作响。“它这个年纪算个头很大的了！”
“它就是普通大小。”
“你现在纯粹是瞎说了。”微光嘟囔着。
塞德里克手托下巴：“嗯，我想我能看出你的鳞片和羽毛要是大些会很惊艳。”
微光和方知都微微震惊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夸起这条蛇来。
方知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塞德里克接着说，“除非你会飞，不然这也算不上多了不起，你这翅膀真的能飞吗？”
……果然有下文。
方知决定像瑞士一样保持中立，继续喝着水，不掺和这场对话。
不过他有点想小小地刺激一下微光，因为它那可疑的沉默对它可没什么帮助。
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塞德里克就又开口了，于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避开这场战火。
“嗯？”棕发男人扬起一边眉毛说道。
微光微微动了动翅膀，身体开始往里缩：“呃……关于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情况……我不太想回答——”
“哦，真的吗……有复杂情况？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猫腻……”塞德里克说着，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微光缩得更小了：“不——不，没什么别的——”
“你在隐瞒什么。”塞德里克打断它，眯起眼睛，“你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
微光向方知投来求助的目光，方知避开了它的眼神。
他此刻就是中立的化身，一片对政治毫无兴趣的平静之地，完全不掺和任何事——
“啊哈！”塞德里克突然大喊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这条银蛇，“你恐高！”
微光目瞪口呆：“……什么。”
在对塞德里克的性格分析中，方知开始觉得他这位新工匠对事物有种奇怪的直觉。
比如他之前一直无意识地试图避免引起注意，还在暗暗试探他。
方知本以为需要重新审视对他的印象……但现在原因完全不同了。
这家伙可能有直觉……但一到根据直觉行事的时候就完全跑偏了。
“你别想否认！”年轻人语气笃定地对微光说，“很明显你因为害怕所以不敢飞！”
“这是我听过最蠢的事。”微光平淡地告诉他，“你的自信完全毫无根据。”
“你现在就是在狡辩。”塞德里克说着，坐回座位，得意地抱起双臂。
“我当然要狡辩！”微光难以置信地大喊，“我刚刚才跟你说过我来自树蛇一族！我们在高处生活得好好的！”
“你还跟我说过，因为你体型小，族里的人都过度保护你，所以你想逃跑，结果分心爬到一条睡着的鳄鱼嘴里，差点被吃掉，方知就是这么救了你。”塞德里克挑了挑眉，指出这一点，“我打赌你连树都没碰过。”
“你把这个故事理解得太离谱了。”微光对他说，身体缩回到正常大小。
“我没有。”塞德里克回应道。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不，我没有。这完全是相关的——”
“不，不相关！首先，我跟你说过过度保护是指一直有守卫围着我，这——”
“啊，但你没说你碰过树！看，我说对了——”
“谁没碰过树啊？！我当然要无视这么愚蠢的说法！”
“这并不愚蠢，而且你还在狡辩，除非你能证明我错了，不然我还是会继续这么认为——”
“啊！听着，我刚刚明明就跟你说过这背后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恐高？”
“不是！……等等，我懂了，你这是在投射！你自己才是恐高的那个！”
“哈——哈？等——等等，不是这样——”
“你别想否认！”
方知往后靠在座位上，长叹一声，捏了捏鼻梁，新一轮的争吵又开始了。
他揉着太阳穴，皱起眉头。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
“你们俩能不能闭嘴。”他朝他们怒吼道。
他凶狠的目光让他俩都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塞德里克先开了口：“是他先叫我迟钝的。”
“错误指控——哦，等等，我好像确实这么说了。”微光不好意思地嘟囔道。
方知没理他的契约兽，转头怒视着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畏缩了一下。
“我都不敢相信我得说这个，但我提醒你一下，跟你吵架的这位是个15岁的孩子。塞德里克·费林，你多大了？”
微光眯起眼睛看着他，通过他们的契约传音：‘等等，方知，我其实不是——’
方知通过灵魂传音道：“微光，就安静那么一小会儿，行不行？”
微光：‘呃。好吧。’
显然塞德里克通过契约感受到了什么，所以很轻易就答应了。
方知叹了口气，看向塞德里克。
“费林，你多大了？”
塞德里克低下头，表情有些痛苦。
“…… 1。”
“我听不见。”方知平淡地说，“大声点。”
“…… 21。”塞德里克不情愿地告诉他。
方知挑起双眉：“这可是6岁的年龄差。就像12岁和我这样18岁的差别。”
他眯起眼睛转向微光时，塞德里克在椅子上缩得更低了。
“你。”
微光用翅膀遮住脸，不让他看见。
方知盯着它，通过契约让它完全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强度：“别再顺着你的本能来了。”
塞德里克困惑地皱起眉头：“本能？”
“没错。”方知语气干涩地说，“蛇族以狡猾闻名是有原因的，它们血液里有一种冲动，就是激怒别人以找出弱点，还经常试图在各个部族间挑拨离间。就微光的情况来说……”
方知眯起眼睛看着从羽毛间偷看的蛇，然后转过头看向塞德里克：“他还只是个熊孩子，这就更糟糕十倍了。”
“嘿，你前面说的我都能接受，就最后这句——”
方知的怒视让微光闭上了嘴。然后他叹了口气，又捏了捏鼻梁。
方知：「微光，我真得指出一件事，塞德里克比你小两百多个世纪呢。」
微光：「呃，也许我是有点上头了……或者说，太上头了……」
方知：「你确实上头了，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他抬起眼睛，看着不再躲在两只大翅膀后面的银蛇。我能通过契约感觉到，你的情绪变得更简单、更强烈了。我们死之前你完全不是这样的。」
蛇抬起头，眨着眼睛「其实，你这么一说……」
「你变得情绪不成熟了，现在自控力就像个15岁的孩子。这肯定是变回幼体身体的副作用。」
「什么？！那你怎么没事？！」
「因为我的灵魂已经处于物质界和灵界的过渡层，我能模拟三阶能力，从而完美控制自己的身体。你没做到这一点，因为对你这种灵魂较小的来说，这能力没什么用，所以完美控制的能力没有延续到新的时间线。」
「呃。」
通过契约的这段交流只花了几秒钟，所以对塞德里克来说，他们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
他在椅子上坐得更直了些，看着方知。
“我……其实有个关于你对我的规划的问题。”塞德里克若有所思地对他说。
方知喝了口饮料：“什么问题？”
“在契约里，没提到任何诸如以你的工匠身份参加活动，或者参加考试获取更高等级工匠头衔之类的职责。”塞德里克说，“我就只做制作吗？”
方知挑了挑眉看着他：“记住，我们签的是非独家契约。派你去参加活动只为了炫耀你，这是个奇怪的决定。这就好比把礼物摆在竞争对手面前，因为我无法阻止你为其他人制作东西。”
“呃……对哦，有道理。”塞德里克挠了挠脸颊说，“那考试呢？”
方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饮料。“我不在乎考试。因为高阶工匠的人脉对我没帮助。”
看到塞德里克困惑的表情，方知把胳膊放在桌上，“我跟你，一个饰品工匠签契约是有原因的，理论上，借助其他任何一种工匠职业的帮助，我都能做出我想要的物品。但他们没有我想要的适应性。我要的物品会非常复杂。”
塞德里克皱起眉头：“饰品工匠不是比其他工匠限制更多吗？”
方知摇了摇头：“绝对不是。当然，饰品本身有一些限制，比如不能提升攻击力或属性，但剑就只是剑，而饰品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东西。我这里说的可不是珠宝首饰。”
“不是……珠宝首饰？”塞德里克回应道，看起来更困惑了，“但这差不多就是饰品的定义吧？项链、戒指、手链、脚链、耳环，也许还有皇冠或头饰？”
“一件魔法物品之所以被这么叫，是因为它能施展法术或技能。”方知说，“它做成什么样子取决于工匠自己的能力。就算是铁匠，要是尝试的话也能打造出饰品。”
“但我实在想象不出饰品除了是珠宝首饰还能是什么。”塞德里克眯起眼睛看着他说。
方知咧嘴一笑。“这就是我要教你的原因。比如说，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魔法物品相互连接呢？”
“连接？”他问道。
“对。打造出的魔法物品以某种方式运作，从而形成一个巨大的相互连接的网络，创造出更强大、更大型的功能。”他说。
“比如说，一个能让一定半径内的所有人无论距离多远都能相互交谈的网络。”微光插嘴道。
塞德里克看看他们俩，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耍他。
“不，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摩挲着下巴，“我想如果有相应的基础设施……但不同大小的法阵会产生相互冲突的法术效果——不过雕刻也许能减少这种冲突……我们说的半径有多大？”
方知露出一抹坏笑：“你似乎还认为魔法物品得保持一定大小。或者认为它们必须是永久性的物品。”
微光用金色的眼睛看着方知：“你是说……像子弹和炮弹那样？别告诉我你打算引入枪支？”
方知奇怪地看了这条蛇一眼里“显然不是。对于三阶及以上的人来说，打造它们的难度太大，实用性就变得很低。如果我要创造一种武器，我会从电磁轨道炮开始，然后再进一步研究。”
塞德里克只是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着，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电磁轨道炮’是什么，但我只想说，你说的这些‘可连接’的魔法物品不是更接近神器吗？要做出那样的东西，你得找个神器工匠啊。”
方知挑起一边眉毛：“我为什么要找神器工匠？”
“呃……为了做出有足够威力的东西？我觉得你想要的那些东西，一半以上要是没有神器那种奇特的魔力，根本做不出来。”塞德里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困惑地回答道。
方知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神器工匠并不制造神器。”
塞德里克瞪大了眼睛：“他们……不制造神器？”
方知摇了摇头：“不造。”
塞德里克然后难以置信地说：“他们都叫‘神器工匠’了！怎么可能不制造神器？！”
“他们不制造神器，他们是‘开发’神器。”方知强调道。
“我没看出区别。”塞德里克平淡地说。
“好吧，那我最好解释一下。”方知回应道，“神器工匠做的事，是把魔法物品转化为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