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黎阳县小吏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大青山深处的洞府外。

本应钟灵毓秀之地，此时却传来阵阵恶心的喧闹。

“不得不说，那小娘子的滋味真是不错，不愧是正经练过武的。”一人不紧不慢地系着腰带，意犹未尽开口。

“林陆，就差你一个了，还不进去！”人首蛇身的神使催促道。

“你别说你不想！”他看向身后的清秀少年，菱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冷芒。

林陆无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唯有死人才能独善其身。

这是他穿越来的第十六个年头。

半岁能言，三岁吟诗，自小被誉为神童，冠以文曲星下凡的名号。

可是历经几次科举之后，才发现当官掌权，对他们这种穷苦人不过是奢望。

在底层摸爬滚打了三年，上下打点了不下一百两银子，才勉强混上了一个黎阳县的小吏。

不同于其他朝代。

大乾百年前以武建国，后以“神”治世。

说是“神”，实则为大乾所封三百六十五位大妖与鬼仙，割据十方，以百姓香火供奉为根基，以保大乾国祚昌盛。

而黎阳县县内的蛇神便是其中一尊。

蛇性本淫。

百年时间，蛇神子嗣过千。

而林陆的直系上司便是蛇神的第十八位儿子，掌管着黎阳县的治安。

青阳县位于大乾东陲，山高皇帝远，常有叛贼作乱。

而今日他们前来捉拿的，便是十六年前勾结前朝余孽，意欲颠覆大乾统治的南华观残党。

林陆走进山洞。

里面一片狼藉，书籍、被褥散落一地，血迹斑斑，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石壁下，妙龄少女紧紧抓着胸前亵衣，暴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上布满淤青。

而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垂暮老人，其身上道袍沾满血污，四肢皆被斩断，气若游丝，已没有了反抗之力。

他大口喘气，目眦俱裂。

林陆眼中不忍，将少女被撕碎的衣裳捡起，轻轻放在其旁边，转身道：“我坐一会就走。”

少女麻木的眼神中浮现难以置信，如今的世道，官府还有好人？

很快，她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摇晃着无力的身子，一头栽倒在林陆脚下。

“求求你，杀了我！”少女不堪受辱。

他们都中了蛇毒，没有了反抗之力，若是继续落在外面人的手中，不知道还要经历什么。

林陆看着脚下的少女。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林陆说道。

青阳县位于大乾边陲，百年来叛乱不断，这两个人蛇神亲自点名带回，要拷问出他们同党的信息。

出现任何闪失，不是他一个小吏可以担待的。

“咳咳咳……小伙子……”老道开口了，眼中含着浊泪，道：“我看你心思良善，不是坏人，只要你答应，我允诺，给你一场造化。”

看着两人凄惨的模样，林陆实在于心不忍，他摸向腰间佩刀，又快速收回。

不说蛇神，就是以神使恶毒的手段，若是知道自己杀了两个关键人物，今日绝不能活着走出大青山。

就在林陆犹豫之际。

老道忽然眼中闪出精芒，一股浩瀚的神魂之力席卷。

林陆如同溺水般，窒息感袭来，让他本能出现慌乱。

腰间佩刀不受控制的飞出。

噗嗤——

长刀直挺挺插入少女后背。

少女闷哼一声，嘴角开阖，像是表达什么，而后脸上流露出解脱的神情，眼神逐渐空洞，生机快速流逝。

“完了！”林陆震惊万分，身子颤颤巍巍。

自己的佩刀杀了少女。

任凭如何解释，神使怎会放过他？

当年的同僚，只是因为肉汤弄脏了神使的衣服，便被一刀一刀剐下血肉，凌迟而死。

而今自己犯下滔天大错，焉能好过。

“对不起了，小伙子。”老道此时也奄奄一息了，道：“你过来。”

林陆稳住心神，如今事情已发生，当下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

林陆靠近老道。

只见老道忽然张口，一道金芒裹挟着什么植物的种子，蓦然间冲入林陆的脑袋。

轰隆——

宛若天外的陨星撞击，林陆身子趔趄，直接跌倒在地。

繁杂玄奥的讯息涌入脑海。

“道法万千，皆通彼岸，苦海无涯，证道长生……肉身为舟，可渡苦海；神魂若灯，照明前路……”

“这老道长在传我修行？”林陆大惊。

在大乾建国之后，为避免走上前朝相同的路，便焚毁了世间流传关于修行的全部书籍，如今修行的法门皆掌握在王公贵族的手中。

除却一些备案的武馆、镖局等势力，若是发现其余人私下修行，便是杀头的死罪。

可眼下林陆面对绝望的局面，修与不修，都抵不过一个死字。

“在走之前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未尝不可。”林陆不禁苦笑，忽然目光变得坚定，开始全盘消化脑海中的内容。

“是棵好苗子，可惜，却沦为朝廷的鹰犬走狗。”老道叹息之际，迷惘的看向洞顶，道：“也好，不至于到了我这一辈，将南华观的传承断绝了。”

宏伟的讲道声响起。

开始讲述关于当世武、仙两道修行路径，仙道分十大境界：定神，出壳，夜游，日游，驱物，显形，附体，夺舍，雷劫，阳神。

武道分练肉，练筋，练膜，练骨，练脏，练髓，换血，七大境界。

而讲道声则是着重讲了仙道。

最后，一篇名为《北冥观想法》的修行法门浮现脑海。

此时他的心神，已经被经文的内容所吸引，心无旁骛。

他尝试着修行，却发现脑海中北冥之海浩浩荡荡，却空有其形，不得其神。

“我心绪过于杂乱。”林陆如是想到，“古人云：心静则清，心静则明。”

林陆端坐在地，却发现历经种种，如今早无稚童纯洁心境，心中杂念丛生。

老道看着浑身散发淡淡玄黑雾气的林陆，心下一狠，道：“罢了，老朽再助你一臂之力。”

老道咬破舌尖，倏然，他全身干瘪下来。

林陆站立于海面，脑海中浮现无际汪洋，狂风夹杂水汽扑面而来，令其睁不开眼睛。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随着老道默念“清心诀”。

许陵心中好似出现一柄无形长剑，斩断了心中杂念，瞬间让其心如止水。

前方狂暴的北冥之水蓦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他的意识一步来到九天之上，而后毫无犹豫，猛然一跃！

北冥之水再次流动，轰隆隆拍起无数水汽。

像是平日做梦，不自觉跳下山崖，平常人必然惊醒。

林陆心脏猛然抽动，意识回归现世。

神奇的一幕发生。

周围的景象依旧没有变。

林陆却看到自己的肉身仍然端坐在地上。

而自己却是轻飘飘地处于自己头顶。

他尝试拿起佩刀，却发现根本拿不动。

神魂无形无质，从根本上，只是一个念头。

倏然！

林陆眼前一黑，如同坠落深海，窒息感袭来，宛若要溺毙一般。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神魂回归本体，一股虚弱感袭来，林陆身子趔趄，栽倒在地上。

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难怪世间如苦海，肉身为渡世宝筏，神魂脱离肉身太久，就如同一稚童坠落深海，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亡。”林陆冷汗涔涔，回想经文中的阐述。

“我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出壳’境了吧。”

狠狠咽了咽口水，勉强定神。

林陆不敢再尝试神魂出壳，而是继续消化经文，随着讲道声进入尾声。

进入林陆脑海中的那粒种子生长！

一株古老的葡萄藤拔地而起，成为天地的唯一，猛然扎根向林陆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