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萧大侠不是说赤沙坞的流沙不会骗人?

司徒琴兰盯着花瓣尖端的暗紫色纹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银针,那是她父亲亲手锻造的九转回魂针,此刻针尖正泛着幽蓝的光。

“钦天监的灾星图...“她突然用银针挑开罗盘背面凝固的血痂,露出半截残缺的篆文,“这星轨用的是前朝历法,而柳如烟说线索指向天机门旧址。“

话音未落,萧寒已用剑鞘敲碎暗室东南角的青砖,露出底下暗河般流动的银沙。

“四十年前天机门灭门时,掌门用银沙封住了所有密道。“他抓起一把沙砾,看它们在指缝间折射出诡异的靛青色,“现在这些沙子却在赤沙坞流动。“司徒琴兰注意到他手背暴起的青筋,想起三日前这双手曾为她挡下傀儡刺客的毒镖,伤口至今未愈。

晨雾未散时,两人已牵着马穿过青云城西市。

卖糖人的老翁突然打翻铜锅,滚烫的麦芽糖浆泼在司徒琴兰马前。

萧寒闪电般扯住缰绳,却在马蹄扬起的尘烟里嗅到熟悉的松烟墨味,那是天机门密信专用的熏香。

“带着药罐子闯鬼门关?“风无影从酒旗阴影里转出来,腰间的判官笔挂着半截带血的布条。

司徒琴兰认出那是幽冥教傀儡身上的布料,九转回魂针已悄然滑至指尖。

萧寒的剑鞘与判官笔相撞时炸开一串火星:“你跟踪我们七日,就为说这句废话?“

“师父死前用血画了七道锁魂阵,最后一笔没来得及点在你眉心。“风无影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爪痕,“知道这是什么?你当年劈开藏经阁密室时,放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古籍!“他甩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铃舌上沾着半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

司徒琴兰的银针在两人兵刃相击的瞬间穿透铜铃,将花瓣钉在路边槐树上:“两位要不要闻闻这曼陀罗掺了什么?“她指尖轻弹,针尾震落的粉末在阳光下泛出荧绿,“赤血蜈蚣的毒腺,三年前就该绝迹的南疆禁药。“

风无影的冷笑僵在脸上。

萧寒的剑却突然转向,削断了槐树顶端挂着蛛网的残破灯笼,灯笼骨架上赫然刻着天机门的北斗七星纹。

午后的天机门旧址像座巨大的兽骨坟场。

司徒琴兰踩着断裂的碑文往前走,突然被萧寒拽住手腕:“你鞋底沾的银沙在变色。“他们低头看去,原本靛青的沙粒正渗出猩红色,在司徒琴兰绣着兰草的鞋面上聚成诡异的图腾。

“是血蝉蛊。“她迅速割开腰间药囊,将雄黄粉洒在四周,“这些蛊虫靠吸食机关铁锈活了三十年,现在却被新鲜血气唤醒...“

话音未落,萧寒的剑风已扫过她耳畔,斩落三只从断壁缝隙扑来的血蝉。

虫尸坠地时爆开的血雾里,竟浮着细如发丝的金线。

司徒琴兰用银针挑起金线,对着夕阳眯起眼睛:“云锦坊去年失窃的鎏金蚕丝?这东西本该在皇宫宝库里。“她突然转身按住萧寒要去碰石柱的手,“等等!柱础上的饕餮纹...眼睛是反的。“

萧寒的掌心离石柱仅剩半寸。

本该右眼朝上的青铜饕餮,此刻左眼正泛着幽光。

他突然挥剑劈向三丈外的枯井,井口坍塌的瞬间,露出底下闪着磷光的兽骨拼图,正是柳如烟给的线索里提到的“天狼吞月“局,但本该在狼喉位置的玉玦,此刻却嵌在狼尾。

“赤沙坞的流沙会说话?“司徒琴兰用银针在兽骨上划出深痕,“我看是有人提前给流沙喂了谎话。“她突然掀开药箱夹层,取出半卷泛黄的《钦天监星录》,“柳如烟说灾星轨迹与我的命盘重合?

可这卷宗记载的明明是双星伴月。“

萧寒的剑鞘突然重重磕在残碑上,惊飞成群的血蝉。

他盯着碑文裂缝里新长出的苔藓,喉咙发紧:“这些地衣至少生长了二十年。“而柳如烟给的线索里,天机门旧址机关图标注的却是“半年前有人活动的痕迹“。

暮色像泼翻的砚台浸染天际时,司徒琴兰在废墟最高处点燃了驱蛊香。

青烟升到第七个盘旋时突然横向飘散,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撕扯着奔向西方,

那里是青云城历代城主埋骨的千冢林,此刻却传来类似金属摩擦的嗡鸣。

萧寒正要斩断缠在剑穗上的金线,忽然听见司徒琴兰的药箱发出细响。

装着雄黄粉的瓷瓶正在轻微震动,瓶身浮现出他们从未见过的暗纹,像无数只眼睛在暮色中睁开。

暮色中的磷火忽然暗了三寸,萧寒的剑锋在兽骨拼图上刮出刺耳鸣响。

司徒琴兰药箱里震动的瓷瓶突然爆开,雄黄粉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眼睛图腾,正是他们鞋面银沙聚成的图案。

七道黑影从枯井坍塌处破土而出,带起的腥风掀翻了司徒琴兰的药箱。

九转回魂针撞在青铜饕餮反瞳上迸出火星,萧寒这才看清来袭者黑袍下缠满金线的躯体,那些本该嵌在皇宫宝库的鎏金蚕丝,此刻正操纵着人偶做出活人般灵巧的格挡。

“柳如烟给的机关图!“萧寒挥剑斩断三根缠向司徒琴兰脚踝的金线,喉头发苦。

这些暗哨埋伏的方位,与他们破解“天狼吞月“局时推算的安全路线完全重合。

司徒琴兰旋身避开两道淬毒袖箭,银针在掌心划出半圆:“萧大侠不是说赤沙坞的流沙不会骗人?“

她声音比平日尖利三分,药囊里洒出的雄黄粉在两人之间划出淡黄色界限。

三日前替他包扎毒镖伤口时,这双手分明还带着温热颤抖。

萧寒的剑势骤然暴烈,削断人偶脖颈时带起蓬铁锈。

这些本该畏惧雄黄的蛊虫竟顶着药粉扑来,在他左肩撕开三道血口。

司徒琴兰的惊呼卡在喉间,化作更凌厉的针雨。

她突然看懂这些傀儡的关节走向,分明是照着天机门十八连环坞的阵图改良的杀招。

“退到碑林!“萧寒突然抓住她手腕疾退,掌心茧子磨过她昨夜新结的痂。

司徒琴兰嗅到他袖口松烟墨混着血腥气的味道,想起风无影甩出的带毒铜铃。

当第七具傀儡被剑风劈成两半时,她终于看见暗哨首领黑袍下的玄铁面具,左侧耳垂缺了半枚,与三日前袭击青云城粮仓的刺客伤痕完全吻合。

萧寒的剑突然凝滞半息。

这个破绽让金线毒针擦着他咽喉飞过,在石碑上蚀出焦黑孔洞。

司徒琴兰的银针及时穿透操纵者手腕,却看见他瞳孔骤缩,傀儡体内爆开的毒雾里,竟掺着天机门禁地独有的龙血树脂。

“走!“萧寒突然将她推向生门方向,反手劈断承重柱。

坍塌的屋檐截断追击路线,也把他自己困在毒雾中心。

司徒琴兰踉跄着撞在断碑上,看着那道孤鸿般的背影淹没在幽冥教特制的碧磷火中。

他最后那记回身斩明明能突围,剑锋却偏了半寸,正是她昨日指出柳如烟线索造假的方位。

毒雾里的剑鸣忽然变得暴烈。

司徒琴兰看着自己绣鞋上渐渐变黑的银沙,突然扯断腰间锦囊。

十八根封穴银针破空成阵,在萧寒周身织出淡蓝色光幕。

她踩着傀儡残骸冲进毒雾,药囊里珍藏的雪山冰莲瓣片片碎裂。

“司徒家的大夫从来不用病患挡刀!“她的银针首次染上血色,却不是为救人。

萧寒的剑锋擦着她发髻掠过,削断三根偷袭的金线。

两人后背相抵时,他感觉到她脊背僵直如铁,就像那夜在赤沙坞,她发现线索册页间夹着的曼陀罗干花时的姿态。

当最后具傀儡在剑针合击下炸成碎片时,司徒琴兰突然按住萧寒去捡面具残片的手。

月光照亮玄铁内侧的刻痕,两道交叉的斩痕下,隐约可见半枚青云纹,正是她父亲二十年前赠予救命恩人的标记。

夜风卷着带毒的银沙掠过残垣,萧寒剑穗上不知何时缠了根鎏金蚕丝。

司徒琴兰的银针在距他脉门半寸处停住,针尾挂着片枯叶,叶脉纹路与钦天监灾星图上的轨迹惊人相似。

“西南三十里...“她突然用针尖在石碑上划出断续线条,“这些傀儡的血气引来了血蝉群。“萧寒沉默着震落剑身血珠,看它们在沙地聚成残缺的北斗阵型。

本该指向千冢林的勺柄,此刻却歪向青云城主府的方向。

回城路上,司徒琴兰的药箱不断发出细碎响动。

装着血蝉尸体的琉璃瓶内壁上,渐渐浮现出他们谁都不曾见过的城主府暗纹。

萧寒的剑鞘第三次磕到同一块界碑时,她终于停下脚步。

“萧大侠。“她声音比月光还冷,“下次赌命前,烦请看清傀儡线头拴在谁的手指上。“

残破灯笼突然被夜风吹亮,照见界碑背面新刻的狼头图腾,狼眼嵌着的,正是柳如烟耳坠上失踪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