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让林逸等待很久,很快就有人再次推门进入小酒馆。
林逸和姜葳蕤的第一次会面称不上有多印象深刻。
她穿着一件相当低调的欧灰色马裤,上身扣着玳瑁色紧腰马甲,内衬是普通的长袖白衬衫。
这身衣服虽然简单,却死命勾勒出胸前那片波澜壮阔。
她踩着皮革长靴哒哒走过木地板,又随手掀开粗麻布制成的棕色兜帽,露出那头柔顺光洁的天然缁色长发。
她的肌肤不像穆云实那般细嫩粉滑,也不似洛芍洛芩那样白皙玉润,反而带着一丝久经风霜后的沧桑。
她依然生得很美,既有着女人的温和五官,又带着男人那股爽利锐气。
姜葳蕤英姿飒爽,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又在林逸身上简单停留了一秒。
“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光头?”
法伦斯刚刚还一副豪气冲天的模样,此刻面对姜葳蕤的问话却拘束起来。
“是他没错,不仅帮我们收获了大批物资,而且又抓到了博尔和戈德。”
“很好!”
姜葳蕤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赏,旋即又收回视线。
“这批战友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集会随时可以开始!”
随着法伦斯声音落下,姜葳蕤也迈步走向那道木门。
也许是因为被姜葳蕤身上那股气质所吸引,也许是林逸也好奇门后藏着什么。
他居然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门口是一条狭长幽深的甬道,与小酒馆内灯火通明不同的是,这条甬道完全处在黑暗当中,就像通往黎明前的一小段绝径,见不到一丝光亮。
直到姜葳蕤大步走到尽头一把掀起黑色幕布,光明才争先恐后挤进甬道内,它们炽烈耀眼,将她的身影映照得光辉璀璨。
“战友们,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姜葳蕤走进大厅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原本嘈杂的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林逸环顾四周,发觉这里是一个小型会议厅,里面或站或坐,挤满了一群衣着各异的人。
这几十号人里青年人居多,他们有的身穿制式工服,有的衣服破旧,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神都是如此明亮且炽热。
“战友们,想想你们在工厂里日复一日的工作,一年下来收获了什么?想想你们住在残破的小房间里,吃的又是什么?想想你们千辛万苦赚来的晶能石,为什么又变成了一张无用的纸?”
姜葳蕤站在前方的一个小木台上继续开始讲诉,四周的人群立刻变得嘈杂且群情激愤。
“我在城主的工厂里得了辐死病,结果立刻被辞退,甚至连一颗晶能石的补偿都没收到!”
一位中年站起来喊了一句。
“我的房子是几辈人努力工作攒钱买下来的,可是那片地还要收税,就因为上个月没有及时缴纳异能币新税,税务官就要收走我的土地和房子!”
另一位青年也站起来激动大喊着。
“你们知道那些狗日的商铺老板现在一个面包卖多少异能币吗?足足300异能币,是以前的三倍,别说吃饭了,我就连水都喝不起了!”
台下的人群被刺痛了神经,开始纷纷诉说着最近遭遇的不公。
“没错!战友们,瞧瞧你们现在正在遭遇的事情。物价飞涨,税收繁重,原本用晶能石就能换到食物和商品,可如今却只能换成这些废纸!”
姜葳蕤手里挥舞着一叠异能币,就这么随意的挥洒在半空中,任由漫天纸币飞舞。
“这些异能币不能吃,也不能帮我们预防辐死病。城主用这些废纸换走了我们手中的晶能石,把千家万户的晶能石通通收进自己的腰包。他正在用这些废纸打劫整座城市!他就是一切灾难的根源!所有的命令都是出自他的城主府!”
姜葳蕤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带着万钧重量,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而我们这位城主呢?他做了什么?他在我们黄金之城的城中心修建了一座黄金府邸!他占据了最繁华的地段,一个人住在方圆十里的金府里,每一个房间里都养着绝色美女供他享受。他用黄金堆满了自家后花园,门前流淌着永不停歇的金色长河。”
“他就是趴在我们所有人头顶的吸血鬼,从来不会关心你们的死活,他只要自己活得轻松享受,他才不管你们下城人有没有受到压迫,他就是要你们下城人永不翻身才乐得自在。你们的父母,自己,子女,生生世世都要被他们上城人歧视,永远都要为他们服务!”
姜葳蕤狠狠攥紧右拳挥向半空,声音也变得激昂坚定。
“告诉我,你们愿意生生世世做他的奴隶吗?”
“不愿意!”
“不愿意!”
……
或许是因为群情激愤,也许是因为姜葳蕤的演讲慷慨激昂。
这些心中有怨的年轻人们此时都亢奋起来,纷纷挥着拳统一呐喊。
林逸一直站在会议厅一角,对比台上的姜葳蕤和声音整齐划一的人群,他此时就像一个旁观者。
自从进入黄金之城以来,他就一直住在拾荒者营地。
身患辐死病的茹娜,因为一条面包差点被打死的阿古诺,公然来营地抓人欺辱的飞猎手,永远瞧不起下城人的店员娜娜,黑市里那条城主管控的‘流水线’工厂和人体拍卖会,以及因为税收差点被赶出营地的拾荒者们。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黄金之城里从没有过公平与正义!
压迫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是因为黄金之城里没有好人吗?
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的确不该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萦绕在林逸心中那股愤懑,那股想要打破压迫的急切心情,那种想要改变一切的愿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被这异口同声的呐喊声感染,他无比认同姜葳蕤的话语。
“不愿意!”
林逸默默举起拳头,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这股微弱但坚定的呐喊声中,任由声浪将他彻底淹没。
后来姜葳蕤再喊了些什么他也有些听不清了,他只知道现场的气氛灼热而焦躁。
就像是在众人心中点燃的一把火,可以烧穿屋顶,烧穿那些更古不变的扬尘,烧穿那层满目疮痍的灰色天幕!
这个画面已经变成了一颗种子,埋在内心深处的种子。
只需要一些养分滋润,只待合适的时机就会破土而出,最终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