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赴宴

偏殿中静谧非常，唯有外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马武交代完一切后，便自行离开，按照他的吩咐找常三去了。

不过，其所说的关于常三与花子门之间的旧事，倒是让他有些难以捉摸。

按马武所说，十年前花子门太爷的寿诞，常三曾到过五仙镇，从元爷手上骗走了给太爷准备的灵材——一株可长寿十五年的灵参。

其行动也不止于此，不光是花子门这边被骗，其余几门同样遭了殃，被骗了不少东西。

可常三貌似与衙门有所勾结，几大门子想要讨账，却都不了了之。

在崔玉来看，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衙门再厉害，总不能厉害过几大门子联手。

何况依照马武先前吐的话茬，大周权力中枢居然正是秦州，那般远的距离，这几大门子完全没必要顾虑如此之多。

而以元爷在酒楼和常三打照面时说的，看在他家里的面子......

常三的家里有什么面子，能让五大门子硬吃下这个哑巴亏？

正思虑着，偏殿大门忽地被敲响，不等崔玉开口，门便从外边推开，马武的身影挤进来。

崔玉微微皱眉，这个时间，未免有些太快了。

他从偏殿离开连一个时辰都没有。

“尊爷，找到他了。”马武说着，神色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怪异。

“他在哪？”

“就在野神庙外不远，现在应该还没走，等尊爷回信。”

说着，他将一纸书信递到崔玉面前。

崔玉接手撑开，上面仅用歪曲线条画着几幅图——乌龟、老虎、狐狸、狼。

落款依旧是一个猴头，看来应是猴儿的手笔，而非常三的。

“不用回信了。”崔玉摇头道。

“啊？”马武霎时错愕，这信里的内容他也看了，但完全看不出什么意思。

难道是什么暗语不成？

“尊爷，俺马武冒犯。”他向崔玉拱手。

“尊爷和常三是要对花子门下手？”

崔玉冷睨着他：“怎么，元爷要将你逐出花子门，你倒还对花子门留着情分？”

马武垂着头，不言语。

他这幅模样已然是一种回答。

崔玉佯叹一声：“放心吧，我对花子门没有恶意，甚至多有依赖。”

这话没半点假。

马武这才抬头，面上再无那么僵硬，多出几分轻松：“谢尊爷成全，马武告退。”

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

望着马武离去的背影，崔玉目光渐深，他可以确定，这信纸上的图画会分毫不落的传到元爷那儿去。

或许马武不会主动去说，可一旦元爷相问，他也藏不住。

毕竟马武还活着这一点，本身就可疑。

不过，这并不值得忧虑。

这几幅图的解法本就千变万化，怎么看、怎么解，皆是随人心意。

况且常三向来谨慎，既然敢送来，自然早有计较。

而他自己，也不急着在此刻“看”得太清。

一连过去数个时辰，偏殿都再无他人造访，直至傍晚时分，才有花子进来，手上捧着套黑色锦袍。

“尊爷，太爷在庙外等您。”花子恭敬道，将手上袍子冲崔玉递了递。

毕竟是金门太爷的寿诞，穿着怎么说都要体贴些，不至让外人看了笑话。

一番梳洗过后，又换上黑色锦袍，崔玉这才跟着那花子出了门。

野神庙外，两架马车排头，后面则跟着数十名花子，都是门中好手。

左边三马拉车，前头坐着元爷，手里提一鞭子，见崔玉出来，冲他轻轻颔首。

右边二马拉车，前坐着马武，许是在元爷面前，他没有更多表态，只是向崔玉稍微躬身。

元爷那边，车轿帘子掀开，露出太爷那张挂着和蔼笑意的脸，他目光在崔玉身上打量过一番，不由点头：“嗯，不错。”

“换上这身衣服，哪像我花子门的人，倒像那公侯家的贵子，着实俊秀。”

崔玉含笑拱手：“太爷谬赞，莫说公侯之家，就是王将府邸也不换花子门这份自在。”

前者听他此言，顿时朗笑两声：“你若不是扯海幌子，便合该是我花子门的人。”

“走吧，再不出发，可就不赶趟了。”

待崔玉上了车驾，随着两声长鞭抽响，笃笃马蹄扯着宽轿扬尘而去。

车轿内，崔玉闭目养神，心中正不断盘算着今晚的凶险。

人牙子会来么？肯定会。

请尊礼的事可谓五仙镇皆知，人牙子自然也能轻松打探到他成了花子门的尊爷。

那么常三呢？以常三的性格大概不会到这头来，他和五大门子都有些旧账，到这来未免节外生枝。

今夜能不能将人牙子拿下，全得看这位太爷的意思。

但太爷当真会为他出手要人牙子的命么？要想透这个，便要先确定太爷是否已经相信他，若是不相信，那带他参加寿诞这事，很可能又是一波试探。

当然，试探仅可能是目的中的一环，却绝不可能是这位太爷的主要目的。

伴随车马行进，崔玉耳边很快便热闹起来，他掀开轿帘子，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车马。

远处，一座高有七重，飞檐翘角，灯瓦琉璃的宝楼正坐落于阴沉的暮色中。

随着车驾更加接近，一道道响亮的唱名声贯入崔玉耳畔。

“肩山担河......挂门黄太爷到......！”

“无影无踪......风门伍太爷到......！”

“金口玉言......评门张太爷到......！”

“手托四方......花子门让太爷到......！”

车驾霎时止住，马武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尊爷，到了。”

崔玉掀开挡帘，攒动的人潮被数十名身着黑褂的金门子弟拦在外头，这条宽阔道上仅停着八辆马车。

太爷早便下了车，正拱着手，与另一老者说笑些什么。

崔玉走下马车，一名黑褂子很快便注意到他，连忙上前来引。

“尊爷，这边走。”

崔玉颔首，跟着他便往楼内去。

只不过前脚尚未落定，一个熟悉的身影却霎时闯入他的视线。

那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背着口暗红棺材，站在宝楼门口，此时也正望着崔玉。

两者目光一触即分，没有任何言语，人牙子转身跟着一黑褂子上楼去。

崔玉双眼眯起来，他的猜测没错，这人牙子......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