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机扔进抽屉的第三天，摩尔曼斯克迎来了二十年不遇的暴风雪。
窗外呼啸的风声像某种呜咽，我蜷缩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北大西洋洋流研究》——这是陈玉祁去年寄给我的生日礼物，扉页上还留着他工整的字迹：“愿做你的北大西洋暖流“。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噼啪“爆响，惊得我手指一颤。书页间滑落一张泛黄的明信片，背面是陈玉祁三个月前写的：“下周要去卑尔根参加学术会议，那里的鳕鱼据说...“
字迹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什么打断。我盯着那个未完的句号，想起他小号最后那条被拉黑的消息。
某种冰冷的直觉顺着脊背爬上来——或许从那时起，我们之间就已经隔着整个北冰洋。
暴风雪停歇的清晨，门铃突然响起。我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透过猫眼看到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陈玉祁的导师安德烈教授，胡子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碴。
“孩子，能给我五分钟吗？“老教授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部进水严重的手机，“玉祁的科考船在挪威海失联了，这是最后定位点附近找到的...“
我接过手机的瞬间，屏幕突然亮起。
锁屏壁纸是我去年生日时在摩尔曼斯克港口的自拍，而通知栏里静静躺着条未发送的草稿：
【惟安，我终于明白测试爱情就像测量洋流，越是刻意越是失真。那个账号是我这辈子最愚蠢的...】
文字在这里中断，最后几个字母被海水泡得模糊不清。
安德烈教授叹了口气：“他原本是要去取消那个愚蠢的赌约...“
“赌约？“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和实验室打赌说...能用陌生账号试探出恋人的忠诚度。“老教授摇头时，雪碴簌簌落在驼色大衣上，“那孩子后来整夜整夜对着你的聊天记录发呆...“
窗外的冰凌突然断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想起陈玉祁分手信里那句“你的敏感不信任“，忽然笑出了眼泪——原来我们都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测试着根本经不起测试的东西。
挪威海搜救中心的电话在傍晚响起。我握着那部浸满海水的手机，听见听筒里传来久违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
“...测得水温2.4℃，是暖流...惟安，你能听到吗？...“
我扑到窗前，看见港口的冰层正在夕阳下泛出奇异的金红色。
今年迟到的北大西洋暖流，终于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