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宝一向胆小,她见得那人的手在烛火前招摇,影子映射到墙上,顿时放大了好几十倍,一众阴影摇摇晃晃,似是那索命的冤魂!她那双不争气的腿,到底是发了软。
这会,她才行了三两步。
方才那两位姑娘一脸无语,不厌其烦,二人纷纷望向屏风前的粉衫少女,等待指示。
屋内鸦雀无声,千宝连那人的影子都不敢瞧,呼吸急促间,只听得粉衫少女打了一个响指,两位姑娘便是即刻行事!
一位姑娘很快便搬来了一张太师椅,摆在那屏风对面约三米处,另一位姑娘毫不含糊地向千宝行去,熟练地架起了她的胳膊,将她强行入座。
粉衫少女靠着椅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东西呢?”
千宝心里一紧,微微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她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物品,现下她亦无法交代,吞吞吐吐地应道;“扔……扔了!”
“当真?”显然她并不买账。
“嗯。”千宝点点头,余光一撇,她似乎没有盯着自己,只是低头望着那茶盏。
“这做人啊,得老实本分呀!好姑娘可是从不撒谎的。”粉衫少女嘴角勾起微微弯度,眸光往左抬,笑问道;“藕藕,你觉得呢?”
方才那一脸严肃的藕藕,忙迎上前去,站至屏风旁处候着,边笑边应;“姑娘您说得极是。”
“荷花…”粉衫少女望向右旁处,悠悠地问道;“方才你去了何处?”
一旁的姑娘上前应道;“徬晚时,荷花觉着苑里一股闷热气,便行出苑外透一透,不知不觉竟逛至那初篁苑内!这不,在树底歇了一会便行回苑里来了!”
额头落下一滴晶莹,千宝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可转念一想;苑里……也不止一棵树啊,她没说是最大的那棵树,自己可万万不能自招啊!
粉衫少女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移向桌上的茶盏,她一边倒茶一边打趣道;“那你可瞧见了什么?”
一众眸光,皆落在荷花身上,千宝依旧抱着侥幸心理,她紧张兮兮等待答案,只望得那姑娘的嘴唇一张一合,脸上那灿烂笑容直接把她绕错了道,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才她说……
“荷花,全都瞧见了。”
屋内即刻恢复一片寂静,压迫感直面而至,千宝不敢正视前方,更不敢正视那双眼睛,她的眸光转了一个弯,落到了屏风处,旁边茶桌上,摆着一个灯盏,底座处站着区区一根蜡烛,寥寥几许火光越来越低,似是要燃尽……
粉衫少女倒满茶水,摆下茶壶,戏谑般问道;“千宝,你很热吗?”
“热。”她又摇头;”不,不热。”
“喝茶吗?”
“不喝、不喝!”千宝惊愕,脑海中瞬间浮出一个黑暗的猜想;该不会是……应该不会吧?
她鼓起勇气,望往向那身影,只见她端起茶盏,然后喝了一口茶!
千宝的心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难道是自己想歪了吗?目光转向那灯盏。
底座的蜡烛依旧在燃烧着自己,却照不亮旁人,微弱的烛火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烛火落幕的同时,茶盏落至桌上响起“嘣”的一声,她大惊失色。
“啊!”黑暗中,屋内响起一声惊叫!
一根新蜡烛恰恰接上那旧蜡烛的火,两秒内,屋里又亮起了烛光,藕藕将蜡烛固在灯盏上,忍不住咂咂嘴;“真是的,喊什么喊呀!吓我一跳!”
她方转过身,便看到了更无语的一幕…
“姑娘,她晕倒了!”
藕藕与荷花几乎同时喊出口,二人一脸茫然,双双望向粉衫少女!
“没用的东西!”屏风前的人嗤笑一声,向二人挥挥手,没好气地喊道;“抬出去!”
“是。”二人应声告退。
门外的护卫很快便将人架了出去。
粉衫少女眉头紧皱,她望着那窗户失了神。
“叩、叩、叩。”门被敲了三下,屋外隐隐传来几声闷哼,粉衫少女即刻站起,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踏去,推开门,便见着自己那两个暗卫。
一个瘫靠在门檐旁,捂着左肩,另一个正蹲下查探他的伤势,她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暗卫转过身,抬头望着她,急道;“沅南他受了内伤,估计十日之内方能好转。”
她望着门檐下那虚弱的身影,问道;“其余几人呢?”
沅南抬头,艰难地应道;“他们至少要三个月才能恢复,若非那人处处留有余地,以我的内力,根本抵挡不了他那三掌。”
她望向那暗卫,无奈道;“沅西,先带他下去疗伤,随时待命,我会让荷花去传你。”
“明白。”那暗卫应声,即刻馋起地上的人,匆匆告退。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禁郁闷。俩暗卫是这丞相府里一等一的高手,其中一人便能敌上这府中数十个护卫,她从不需同时派出二人,外出办事时,只需由其中一人带领其他护卫便可,二人亦是从未遇过挫,昨日她派出沅南与另外五名护卫,暗中随从萧轻雨。也不知遇上了何等人物?竟将这沅南击成了重伤。
想来应是那于少将军,如此一来,事情便复杂了起来,往后行事异常难办。一股忧愁涌上心头,少女抬头,明月当空,微风拂过一袭粉衫,浅粉的纱裙在星光的映射下熠熠发光,静谧的夜晚,平添几分萧索。
床榻上…
萧轻雨转辗反侧。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海里反复浮现,一夜无眠,她不禁思考起那些莫名的、不符合常理的事,那是原主残留的记忆吗?那少年又到底是谁呢?
片段里依稀可见…
他穿着一身霜白色的锦服,那只袖口暗刻一层如意云纹,大概用的是很淡很淡的浅金丝线,放眼望去若有若无,他不经意抬起手,阳光打在那金丝线上,耀眼的光芒在她眼里闪烁。
似乎,他对原主很重要?
可这原主只留下区区一个片段!
她搜寻不到其他。
她继承了这躯体,却没继承这躯体脑海里的记忆,旁人一问三不知,难道她要与别人说自己失忆了吗?都说好孩子要诚实,可上天的安排如此罕迹?她一定要拨开这层云雾,思虑再三,她最终作出了决定。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千宝焦急不已,一双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不断地晃着萧轻雨的手!
“前几日,我醒来以后,就不记事了!”
萧轻雨拉着她坐在一旁,抚着她的手,继续编说:“千宝啊,那日郎中是这般说道的……”
“姑娘,您这是创伤后遗症,无甚大碍,只管好生休养着,到了一定的时日,您这记忆自然而然就会慢慢恢复的。”萧轻雨抹了一把汗,她极少撒谎,脸颊突地发烫,不甚习惯。
对于这个说法,千宝一开始总是好奇的,一大早的,正望着她头上的发髻失了神。
萧轻雨见不得她那萌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开解道;“这是暂时的,暂时的。”
这两日来,萧轻雨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她闲聊起来,千宝扔下那壶泡了一半的茶,滔滔不绝地讲起……
经过这一番探听才得知,她现在位于的朝代正是蜀国。
萧轻雨一向不爱看史书,历史课上并不算用功,但为了不拉低考试的综合水平,她还是会学习一些基本的知识。据她了解;“蜀国”可谓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朝代之一,经济文化发展达到了封建社会的顶峰!
对内——
百姓安居乐业,农耕土织。
对外——
海上贸易,火药,天文时钟,海舱军舰,无所不有。
本朝的疆土领地,军队城池,战马粮草,排兵布阵之精炼,骠骑大将军,那更是不消说了。
行廊里,萧轻雨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何时,太阳正缓缓落下,晚霞余晖接踵而至,天边伏换一弯粉红云海,似是少女脸颊两旁的腮红,一半温柔,一半朝气!
“现下是何年份?”萧轻雨呢喃道。
千宝惊讶道;“姑娘,您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呀?”
“忘了。”其实她想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千宝叹道;“姑娘,现下正是宣泰十九年啊!”
萧轻雨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年号宣泰,
庙号;孝宗。
现下在位的是…太宗皇帝段忪。
谥号;足有十几个字,当真是记不清!不过现下还没有,谥号要逝去后才会加封的。
在位时间;约20——30年,具体时长不确定?
萧轻雨或想或记,便是无一点思绪,早知有今日,历史课上就得认真一些,现下脑子里那点墨水,可当真派不上用场啊!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濋国,正是最繁荣昌盛的时期!
通常,一个国家的朝代都会划分为三个阶段,它们分别是;始盛、中和、晚耗。
列如,一个朝代的总寿命为300年,统治期分成一式三份,第一个百年是由当朝的太祖皇帝建国初期为开始,在此时,国家军队里士兵军心最为稳定,众人秉持着我方拼了命摘下来的果子,就地分发至各省各地,有守有攻,谁若来争抢,谁若来盗取,不管是前朝余党,亦或是左邻右国,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若满分指数为10颗星,那么综合城池领域,农业物资,军马民心,国家“始盛期”安全指数约为8颗星。
第二个百年,敌国来犯,民间举义,巢蔻四起,奈何实力摆在明面,强的可怕!江山坐稳,朝纲已固,招兵买马,军事与农业发展趋势直线上升!可是,人若是吃得太饱,心里便总想着找点乐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朝中群臣内斗,后宫争权夺利,一潭湾湖,平面波澜阔静,实则暗流涌动,重心偏移!
中和期各项指数约为6颗星。
最后一个百年,恰如字面上的意思,日见衰退。古往今来虚心使人进步,傲娇使人落后。国不可一日倒,朝并非一日衰。朝晚期政策内乱,重文轻武,军心日见涣散,军队战斗力下降,相反敌军的声威大震!一匹恶狼将猎物咬伤后,并不急于求成,它会躲在暗处悄悄观望着,待到合适的时机,直攻颈脖,无费吹灰之力便可击碎,邻国虎视眈眈,叛党奸臣里应外合,乌合之众黄雀在后,兵临城下,群起而攻之,不到最后一日,谁又知?那一代江山气数将尽……
晚耗期综合指数降为3颗星。
萧轻雨心里大喜,忽然觉得上天亦是待她不薄的,现在正是蜀国的第二朝,太祖皇帝刚打下的江山,来到这个朝代,似乎也不算太糟糕啊。
她似是窥见了…
这个朝代特有的隐形生命力。
想到此处,她的内心一片热血沸腾,当真是有些渴了!
千宝重新泡了一壶茶,她斟满茶水,将茶盏晾至桌上,提醒道;“姑娘,当心烫,待凉上一些再喝吧!”
“好。”萧轻雨爽快道。
茶盏里的茶水滚滚发烫,热气正腾腾地往上冒着,好茶需得耐心地等待,不知道是什么茶,香气四溢,淡淡地香甜扑鼻而来,她的思绪渐渐飘入了回忆中……
不知是何年的七夕节,咖啡店里,萧轻雨等到花都谢了,闲暇之余,向隔离的同学借了一本书,本是想着打发时间,随意翻着看一看,却被书里的内容吸引,里面有一页,白纸黑字记载着…
【在十一世纪的欧洲,大部分平民普农的生活水平相对贫苦,物资相对匮乏!然而那时侯的蜀国,在世界范围内已然是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
当时,她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敲了两下桌子,一抬眼,那个可恶的家伙姗姗来迟,咖啡店里忽然响起“砰”的一声,那本书躺在桌面上,她一秒站起,每一步都带着怒气,不经意回头,那同学正惊愕地望着她,她正惊愕地望着那本书,它并没有‘受伤’,由于时间紧急,她只匆匆瞟了一眼,书封上显示三个大字「蜀·实录」
千宝目不转睛地望着萧轻雨,她将手放到她的眼前晃了晃,可是她毫无反应,一直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茶杯。
“姑娘,您再看什么呢?这茶盏上的海棠花,可有出奇之处?”
“嗯!!!”
萧轻雨一个恍惚,这才回过神来。
那是个远久的梦,是她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竟将这茶香当成了那温室里的咖啡味道。
“确实出奇。”她笑应
手里的茶盏,细细打量起来,上面的海棠花极为精致,但出奇的不是海棠花,应该是她。
指尖不存一丝温润,可见这茶已经凉透了。
现在她终有体会,人走茶凉的另一层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现在她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既然回不了头,那向前看吧,萧轻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