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像在飞。
浑身轻飘飘的，仿佛一点重量都没有，被狂风裹挟着飘啊飘。
田虎的目光越过自家主将，左手松弛着缰绳死死抓住马鞍前部的抓手，右手弯刀斜伸。
胯下的战马无需刻意催动。
它会主动跟随前面的战马调整步伐逐渐从小跑过渡到冲锋状态，他只要握紧手里的弯刀即可。
自从以营虞侯亲卫的身份调入马军，教头每天教他做的事只有这些，他不敢有丝毫失误。
“开弓！”
熊博明骑术精湛，作为冲锋马队的锋矢，他可以丢开缰绳弯弓搭箭双腿控马。
从小山坡的坡顶到坡底仅三里距离，战马奔驰的速度便提升到极限，身体不再上下起伏，而是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战机转瞬即逝。
他单眼瞄准百步外带头冲锋的西戎精骑胯下战马身前丈许空位大吼一声：“放！”
唰！
箭矢离弦精准地射向既定位置。
身后瞬间响起弓弦嘣开的动静，跟炒豆子似的密密麻麻，旋即身侧飞出稀稀拉拉的箭雨。
轰！轰！轰……
沿着两侧山谷冲锋而下的大赵铁骑射出的箭矢尚未击中目标时，紧紧咬在皮勇军百余骑身后的西戎精骑马队突然爆发剧烈的爆炸声。
原本锋矢状的冲锋阵形被炸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但，高速冲锋中的后续马队无法及时勒停战马或拨转马头，只能硬着头皮踩踏着伤马、死尸继续冲锋。
刚好撞上迎面而来的箭矢……
更靠后点的马队虽然有时间拨转马头，避开族人的尸体却无法控制战马，他们胯下的战马有了反应时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了马开始不受控地四散疯跑。
从开弓到爆炸，再到箭矢降临，不过短短的三五息时间，三千西戎精骑组成的锋矢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凭空折断。
百余骑人仰马翻。
“冲啊！”
罗青仓啷一声抽出马鞍左侧的弯刀高高扬起，双腿夹紧，紧紧追在熊博明身后纵马踩踏着满地尸骨保持高速冲锋。
没有补刀。
也不需要补刀。
两都铁骑汇合组成更大的锋矢横推过去，就能把已经进入疲惫状态的西戎精骑砍杀干净。
他清晰地记得熊博明指点的马战精髓：不要使劲，不要劈砍，留着力气把刀刃送到敌军的咽喉位置就行。
高速移动中的战马会带动弯刀割破对方的喉咙。
非常丝滑！
他感觉到有箭矢射中身体，但没感觉到疼，反而对手里的弯刀切过敌军咽喉时的触感极为敏锐，比德芙还丝滑。
感觉好像抚摸情人的脸颊。
溅起滴滴血珠。
“妖术！”
“天神爷爷降临了！”
“快跑啊，赵军是妖怪假扮的！”
“……”
锋矢部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紧紧跟在后面的西戎精骑，直到三百大赵铁骑形成合力，以蛮横的姿态撞进大部队时才有人醒悟过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坏了这些由牧人组成的西戎精骑，纷纷追随着前方因受惊而四散奔逃的战马发足狂奔。
“杀！”
“给爷冲阵！”
金甲灿灿的李昊看到前军的慌乱和尖叫顿时气得眉毛胡子一起飞，仓啷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发号施令：“给爷踏平这些贱奴，踏平赵狗！”
没见识的卑贱货。
这是大赵禁军的火器，吓唬人的玩意儿，有什么好怕的？
在他的号令下马队居中的精锐亲卫纷纷催马提速，出刀砍杀纷乱的前军，以强大的武力驱赶萎缩不前的前军。
四散的部分兵力暂时无暇收拢。
杀！
杀！
杀！
汇合三百铁骑后，罗青杀红了眼，忘了这些天熊博明等三位都头的教导开始奋力劈砍起来。
凡是出现在视野里没有身披铁甲的骑士都是他劈砍的对象，轻轻一刀便能割破对方的咽喉。
嗯，他倒是记得咽喉要害。
如果他还站在发起冲锋之前的山岗上，必然能看到盔明甲亮的大赵铁骑组成巨大的锋矢，如热刀切油般插入三千西戎精骑组成的马阵中保持高速冲撞。
骑兵对冲最惨烈的战斗是锋矢部分对撞，大赵铁骑几乎没有出现损伤，便趁着掌心雷爆炸和箭雨制造的杀伤效果冲进敌阵。
剩下的事简单了。
保持高速，劈砍！劈砍！劈砍！
作为锋矢最前端的熊博明身上插满箭矢却悍勇异常，双腿控马，手持双刀，带动巨大的锋矢撞向西戎精骑中军位置。
而他自己身侧着环绕着皮勇军和王英武两员大将，身后跟着亲卫高高竖起两面罗字大旗迎风烈烈，为跟在后面的大赵铁骑指引冲锋方向。
“赵人竟悍勇如斯！”
李昊惊得目瞪口呆，刚刚重新组织起来的冲锋阵形再次被大赵铁骑撞得粉碎，除了贴身的二百亲卫，其他精骑已经开始四散而逃。
他知道：大势已去！
骑兵对冲首重气势，次重阵形。
他率领的三千精骑组成的军阵气势很足，从发现赵军一人三骑的百余骑后就追着赵军不断提升气势。
然而，就在气势提升到最顶点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火器爆炸搅乱了阵形，也打破了好不容易才聚拢起来的气势。
阵形也散乱不堪。
恨只恨前军那几个没见识的卑贱货色，居然把火器爆炸当成了妖术宣扬，搞得人心惶惶。
否则即便阵形有乱，只要保持气势不变，他完全可以靠着人数优势踏平这股三百人左右的大赵铁骑。
现在……逃吧！
锁子甲护身的大赵铁骑，面对只有皮甲的西戎精骑，完全是无敌状态。
“老皮，咬死他！”
罗青弯刀指向正前方，眼睛却盯着身体右侧的皮勇军下令：“那个穿金色铠甲的家伙，绝对是条大鱼，弄死他！”
“得令！”皮勇军抹了把满脸的血迹，把自己的眉毛胡子染成血红色，乐呵呵地挥了挥手里的弯刀猛然提速。
他胯下战马刚刚换过。
此时还能提速的战马只有他麾下的上百儿郎，自然也紧跟他这个都头去捞大鱼。
罗青右臂酸痛，却不敢放开弯刀。
这副身体太不经造了，才砍了十几刀就握不稳刀了。
他还是保持着主将的基本风度摇晃手里的弯刀：“兄弟们，砍死这些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