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师兄

思辨哲学，是人类永远逃避不了的终极命题。

这个问题如同一轮亘古不变的明月，始终悬挂在人类思想的苍穹之上，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时代如何变迁，都挥之不去。

我是谁？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这三个简单而沉重的问题，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人遗忘。

现代人的思想就像被绑在飞速旋转的齿轮上，在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中疲于奔命，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静下心来思考这些看似无用的命题。

大乾世界亦是如此。在这个灵气充盈的修仙世界，所有修士都沉迷于通过灵气修炼提升修为。

他们如同追逐胡萝卜的驴子，永远盯着前方那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境界，根本没有闲暇，也不愿停下脚步来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

即便苏阳清楚地知道大乾世界的灵气浓度远超地元界，即便他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窥见了乾皇的宏伟抱负，他依然固执地认为乾皇最多不过与地元界的英杰比肩而已。

“没有思想的力量，终究只是野兽罢了。”这个念头在苏阳脑海中一闪而过。

濠梁之辩、庄周梦蝶这些典籍，苏阳早已读过千百遍，甚至能够倒背如流。那些玄妙的文字仿佛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然而，当眼前这位神秘道人将这个问题活生生地摆在他面前时，苏阳才惊觉往日熟读的道经，那些自以为烂熟于心的释义，在真正面临抉择时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人类的终极问题，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够轻易回答的。这与修为高低无关，只关乎人生的阅历与感悟。

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一声无人察觉的叹息。

“好歹是这方世界最后一个勉强能入眼的传人，还是给点提示吧。”道人心中暗忖。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指尖泛着淡淡的青光，朝着闭目沉思的苏阳眉心点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阳的嘴唇微微颤动，说出一句让道人第一次露出讶异神色的话：

“人是丈量万物的尺度！醒时我是玄阳，入梦我是鲲鹏。”

苏阳的回答并非引自任何道经典籍，而是他从现代哲学家的思想中领悟而来。

这个答案并不完美，但却是苏阳在此刻这种特殊境遇下，完全凭借自己的思考得出的结论。

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带着几分遗憾。

人确实是丈量万物的尺度，但仅限于可知的范畴。在那可知之外，还有浩瀚无垠的未知领域。

“外物境能认识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道人轻声说道，随即对着苏阳头顶轻轻吹出一口气。

这一吹，仿佛吹散了整个世界。

沙尘、大海、天空，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虚无。

苏阳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依然坐在老庄观内，手中的筷子还夹着一片蘑菇。他困惑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蘑菇送入口中。

这时他才惊觉，食物早已凉透，而一旁的蘑菇汤锅早已熬干，锅底只剩下一层粘稠的糊状物。灶台里的柴火早已熄灭，冰冷的灰烬显示火焰已经熄灭多时。

“怎么回事？”苏阳慌忙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察觉到体内丹田处已经凝聚出一片法力湖泊。

湖面上，一条巨大的虚鲲正懒洋洋地漂浮着，半个身子露出水面，虽然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确确实实已经成形。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阳拼命回想，却发现脑海中关于幻境的记忆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急忙给江医生发消息询问。片刻后，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着江医生略带调侃的回复：

“有的人吃了蘑菇，还能直接和祖先交流觉得自己成仙了。区区失忆，算得了什么？“

看到这条消息，苏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但紧接着，他发现12306在昨天发送了一条提示信息。他订的机票，将于今天下午五点起飞。

与赶尸道长约好的会面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苏阳匆忙起身，给这个月几乎没开过几次门的道观挂上外出的木牌。

他最后环顾了一眼道观，随即快步走向门外。

就在苏阳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梅凝恰好沿着山路蜿蜒而上，恰好与苏阳擦肩而过。

她目光落在道观门前那块新换上的牌子上，字迹清晰，显然是刚写不久。

梅凝轻叹一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失落：“怎么又不在？”

这一个多月来，经过江医生治疗，她的精神状态已大为好转。唯一的问题，仍然是会时不时在夜里梦到那条七彩小蛇。

按照江医生说的，这是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心魔，唯有直面恐惧，方能彻底消除。

“这个观主，不会是早知道我要来，才刻意躲我的吧？”梅凝心中嘀咕，望着那块牌子，强忍住翻门而入的冲动，正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一阵风吹过，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梅凝还未及反应，身后竟悄然出现了两个男人。她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倒，一股巧力适时传来，稳稳地将她托住。

“没事儿吧？”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梅凝抬头望去，只见拖住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着西装，一头短发显得干练内敛，脸色沉稳，透露出儒雅高贵的气质。

她自认为见识过不少帅哥，却从没想到一个中年男人竟能如此有魅力。

相比之下，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男人就显得有些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你好！”中年男子也注意到了道观门前的木牌，询问道，“你知道这座老庄观的观主去什么地方了吗？”

梅凝摇摇头，苦笑道：“我都收了一个月的消息了，几天前听说观主回来后，立刻就赶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又扑空了。两位，也是来参拜的？”

“并非如此，我俩只是许久未归家，所以回来看看。”中年男子回答道。

家？

梅凝心中疑惑，却听男子又解释道：“现任观主是我们的师弟，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还俗了。当时，我的道号还叫做玄曙。”

“哦。”梅凝微微点头，打算准备告辞离开。一个十几年前就还俗的道士，能有什么本事呢？

“等等！”玄曙突然将她叫住，“我看小姐您眉心黑气缠绕，是不是撞见什么脏东西了？”

梅凝闻言，猛地停住脚步。

这都能看出来？

老庄观的水平看来挺高啊，一个还俗弟子都能有这本事。

“还请大师救我。”梅凝连忙说道。

“救字谈不上，”玄曙微笑着摆摆手，“我虽然已经还俗多年，但当年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些本事。小姐如果不嫌弃，让我为你驱邪如何？”

“大师请！”

随即，玄曙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方巴掌大的小印，在梅凝额头上轻轻一点。

“怎么样小姐，有没有感受到身体轻松了许多？”玄曙问道。

梅凝尴尬地摇摇头，心中有些失望。

“那再来一次吧，”玄曙面色如常地说道，“我这印其实是件宝贝，但自从三天前开始，效果越来越差，就好像我不再是它的主人了似的。”

只见他掐诀念咒，再次拿起小印对着梅凝头上一点。这一次，梅凝只感觉一股清气上扬，肩膀眼睛同时为之一松，困扰她多日的梦魇在此时直接烟消云散。

“大师，真的好了！”梅凝惊喜地叫道，“现在我感觉浑身轻松。大师要不和我一起下山吧，我肯定会好好款待你们。”

玄曙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今晚就住在道观里。虽说小师弟不在，但他应该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