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婚后第五年,他瞒着我在外养了个年轻貌美的外室。
身边人都说,我是他此生挚爱,是他心尖上的人儿。
可他却在醉酒后,和同僚抱怨:“什么此生挚爱,到手才知,不过如此。”
十五岁那年在桃花树下,许诺要爱我一生一世的郎君,
此时搂着外室哄道:“她早已人老珠黄,我心里自然最爱你。”
我留下和离书离开那日,一如往常,无人察觉异样。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看似柔弱的苏卿芷,是个倔强的性子。
她这辈子,从不会原谅背叛之人。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1.
我披着大氅,手中的荷包装着调养身子的药丸。
蜿蜒的青石板小道通向湖心亭,月色如水。
暮春的晚风拂过湖面,带来阵阵桂花香。
亭中觥筹交错,笑语盈盈。
这处园子是江聿风特意买下用来招待宾客的雅致去处。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半步,所以他们肆无忌惮。
石阶有些湿滑,我不慎踉跄了一下。
小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却不料发髻松散。
几缕青丝垂落,那支江聿风当年亲手为我簪上的玉簪跌落在地,碎成两截。
胸口猛地一阵刺痛。
正欲让小翠为我重新梳理。
就听见了江聿风的声音。
“别胡说,我可不似你们这般轻浮。”
“我的青梅竹马,心上人儿,此生挚爱,只有我夫人一个。”
他想是醉了,带着醉意的声音满是骄傲和得意。
我不由抿嘴,握紧了手中的荷包,心像是被熨帖过一般舒展。
“只是可惜。”
江聿风忽然叹了一声:“娶回府才知,也不过如此。”
手心不由得收紧。
荷包上的流苏硌着掌心,笑意僵在唇角。
“那我呢世子爷!”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传来。
眼中含泪,语气中满是不甘:“你口口声声说只爱夫人一人,那我算什么?”
“明明昨夜你还说最爱我!”
同僚们都哄笑:“傻丫头,男人枕边说的话你也信?”
“再说了,人家世子爷疼自己夫人天经地义。”
“你这做外室的还争什么宠?”
“世子爷!你瞧瞧他们!”小娘子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听着当真惹人怜惜。
2.
“够了,你们莫要取笑她。”
“她是我的小心肝,说话当心些。”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显是不悦。
“不是吧景兄,当真动了真心?”
江聿风轻“嗯”了一声:“她十三就跟了我,我自该负责。”
“景兄,你可真是!还没长熟呢,就被你先下手为强了。”
“不怕夫人与你闹?”
他轻笑一声:“嫁夫随夫,她一个深闺妇人,有什么资格来闹?”
“不过,你们都把嘴闭紧些,我很爱我夫人,不想让她伤心。”
“你很爱你夫人,那我呢?”小娘子又撒起娇来。
江聿风伸手将人拉到身前,搂在怀里哄道。
“这点小事也值得掉金豆子?”
小娘子哽咽着撒娇,
“江聿风,我要你说最爱我……哪怕是哄我我也甘如意。”
“好了卿卿,她那般人老珠黄,我心里自然最爱你了。”
我立在门外,心如止水。
曾在桃花树下许诺要爱我一生一世的郎君。
此时却在哄着年轻貌美的外室。
但我竟连踏进去质问都不如意。
一次负心,百次不用。
我缓步离开,穿过庭院回廊。
十五岁的江聿风在城南观音寺的姻缘树下,将写着我名字的红绸锦囊挂在最高处。
他说江聿风爱苏卿芷,要爱到白发苍苍。
可他的山盟海誓,不过短短五年光阴。
那日江聿风回府时,我已在厅堂用早膳了。
几名小厮捧着珠宝首饰,随他匆匆进来。
他面带愧色,拱手作揖:“夫人恕罪,昨夜实在应酬得太晚,未能及时回来陪你。”
我们成亲时他承诺过,不管多忙,也绝不会夜不归府。
但这半年来,他回府的时辰却越来越晚。
这次,更是整夜未归。
我放下筷子,抬眸看向他。
一身崭新的月白锦袍,玉带纹饰一丝不苟,连发髻都重新梳理过。
身上的味道清新淡雅。
难为他,做得这般细致。
他将锦盒放下,走来想要亲近:“夫人,我发誓,这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我伸手拦住他,一字一句问。
“你昨夜是宿在别院书房了?”
江聿风立刻应道,“正是,你看我换的衣裳都是你为我准备的那些。”
说完,他握住我的肩,战战兢兢地望着我。
“夫人,你可是恼了?”
“我今日一整天都陪着你,不去处理政务了,可好?”
我也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那个自己。
他的目光坦然,没有丝毫心虚。
而我,竟也能把心痛藏得严严实实。
“无妨。”
我推开他的手:“先用膳吧。”
可他刚坐下,外头就传来通传声。
3.
我看到他蹙眉,让人回绝。
但很快又来了第二遍。
他迟疑几息,依然让人回绝。
紧接着,却有书信送来。
江聿风看罢,面色顿时阴沉。
“卿芷,王府那边有要事……”
“你去吧。”
“罢了,我命张明远先去,答应陪你一整天的。”他这样说着,可脸上却写满心不在焉。
“不必,你的要事要紧,快去吧。”
我平静望着他,心中已是麻木不仁。
江聿风略作迟疑,便起身:“那我尽快回来陪你。”
我“嗯”了一声,看着他匆匆上轿离开。
才发觉面上早已泪痕斑驳。3
我命人请了太医来府上诊脉。
诊断结果出来后,我如释重负。
我的身子仍很干净。
我也未曾有孕。
嫁给江聿风时,我身子很不好。
所以我们一直都未有子嗣。
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请大夫做了详细诊断。
“大夫,我的身子现在可好些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胸中郁结渐渐散去。
大夫离开后,我带着小翠去城南绸缎庄添置新衣。
刚至绸缎庄门前,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世子爷,若真有了身孕,妾身能不能生下来?”
我驻足凝神,望向不远处二人。
江聿风眉心紧蹙,神色不耐。
而那小娘子素面朝天,泪眼婆娑。
死死攥着他衣袖苦苦哀求。
江聿风冷笑:“我夫人还未生下嫡子,轮得到你?”
“可这是妾身头一个孩子,我舍不得。”
“妾身定会安分守己,绝不惹你烦心。”
“也定不让夫人知晓我们母子。”
江聿风抬手轻抚她面颊:
“莫要痴心妄想,这孩子你是留不得的。”
“你若听话,我再赐你一处宅院。”
“但你若执意如此,瑶娘,我可要说些难听的了。”
“你们青楼里貌美听话的姑娘数不胜数,我何愁无人暖床?”
小娘子闻言神色惨白,泪珠滚落。
“妾身听您的,世子爷莫要抛弃我。”
“只是世子爷,您不是说夫人身子不好难以有孕。”
“若妾身真有了身孕,便当是替她生的,孩子归她抚养,妾身绝不争抢,如何?”
江聿风沉吟良久,“大夫明日会给你诊脉,诊完再议。”
小娘子抽泣着,去更衣室内换衣服。
江聿风负手而立,指节轻叩栏杆。
转身时,恰见我立在铺子门前。
他神色一滞,随即换上温和笑意。
“夫人怎得来此?”
他快步上前,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
“这家的绸缎最是精良,我正想着为你挑选几匹做新衣。”
他目光温柔,举止亲密,仿佛方才那一幕不过是我的幻觉。
我任由他握着我的手,只觉得指尖冰凉。
浑身上下,寒意彻骨。
4.
江聿风怎能演得这般深情呢?
他一口一个娘子唤我时,可就在片刻前,他还在绸缎庄里与那女子低语绸缪。
他在我面前竟是滴水不漏。
我已分不清楚了。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我无事。”
“只是来看一位故人。”
他长舒一口气,一把将我搂入怀中:“你可吓死我了娘子。”
“江聿风,你当真担心我吗?”我看着他,轻声问。
“岂能不担心?”
他将我抱得极紧:“当年娶你时你身子弱得几乎站不住。”
“我耗尽心力照料你五年,才渐渐康健。”
“娘子,你可知方才见你在此,我心都要惊散了。”
“你若有个闪失,叫我如何活?”
我很想笑,唇角却僵在那里。
嘴唇不住地颤抖,似是含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般。
我问他:“那你来此作甚?”
他揽着我,手上微微用力:“是来看一位长辈,他身子不适。”
可这是绸缎庄,专门卖些女子用的绫罗绸缎。
但我并未点破。
江聿风送我回府的路上,下人来报不断。
他干脆遣散了来人,“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留府陪你。”
我未言语,只是望着窗外的街景。
归途正好经过我们当年读书的学堂。
熟悉的一幕幕,从前是甜蜜。
如今却似裹了蜜糖的刀刃,在戳刺着我的心。
视线不知怎的就模糊了。
而模糊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我和江聿风。
“苏卿芷,你莫要生气了可好?”
“求你了,听我解释,就一句话……”
“好,就一句。”
“两句吧,两句可好?”少年江聿风拉着我的衣袖不肯松手。
“滚开江聿风。”
“你别哭啊,你打我,苏卿芷,你使劲打我,就是别掉泪好不好?”“夫人,不知何人传来信件。”
小翠忽然低着头,将一封信笺递了过来。
思绪被打断,我回到了眼前。
我展开信笺,末尾并未署名,是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看得出来传信的主人是名女子。
“他说你身子不好,每次都不尽兴。”
“成亲三年都是一成不变,他早已厌倦。”
“他还说不喜欢避子,还说我若有孕就让我生下来,反正你也怀不上。”
“世子夫人,你这般无用,占着这个位子作甚?”
我忽然就笑了。
江聿风好奇看向我:“娘子,何事这般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