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巡楼(上)

死的这五个人,年纪从80年到95年不等。但有个共同点,都是洙县人。

“他们是老乡?”薛无病放下身份证好奇问道。

“应该是。包工头负责找人,一般都是一个地方找十几个人,工种尽量齐,能承包某一整段施工项目,最后也好跟我们结账。”

“包工头呢?没走吧?”

“那肯定还在这边的,死了人,他要拿钱回去交差的。现在估计比我们还急。”

薛无病点了点头,他常在乡下跑,也知道这些组团到城里工地干活的人大多数都沾点亲故,要么就是一个生产队的,或者附近的。而包工头一般都是在当地有名堂的人来撑头,靠同乡帮衬,也能更容易获得底下工人的信任。

沾点亲带点故,收钱的时候也多少会顾忌一些脸面,打工的也不至于被扣太多。

“能把包工头叫来一起吗?我想先去出事的几栋楼转转,顺便也问问什么情况。”

周总表示没问题,示意下面的人去把包工头叫过来。

十分钟不到,包工头就来了。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出头的黝黑汉子,头上见汗,微微有些气喘,应该是接到电话后跑过来的。

包工头名叫张波,五十五岁,土生土长的洙县人。而洙县就在广云市西面不过六十公里。据他讲他带来的工人里九成都是洙县的同乡。包括死掉的那五人,他们甚至都是一个生产队的。

所谓生产队是几十年前旧经济时期的生产单位,也是地域划分单位,是最小的集体制度单元。现在早就弃用了。只不过在农村因为喊习惯了,所以有些人还在口头上沿用。

周总没跟张波介绍薛无病的身份,只是说薛无病要张波带着在工地上转转,也问一些情况。

戴上安全帽,一行人就从活动板房出来,很快就到了11号楼楼下。这是距离板房最近的出事地点。

薛无病从冯坤手里接过来一个大帆布包,从里面抓了一把纸钱出来点上,就这么扔在堆满了建筑材料的临时升降梯前面。

包工头看到这一幕心里一跳,顿时明白了薛无病的来头,但一句话都没问,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站在边上看着,心里也在发毛。

毕竟工地上连着死了这么多人,什么样的传闻都有。开发商这边一直绷着,可现在也来这一套了,说明这些人死得确实是玄乎,走正常的路子可能解决不了连续死人的问题了。不然请阴阳先生来干嘛?

一叠纸钱点燃之后落在地上,火势不高不矮,徐徐烧完。

薛无病的眉头却皱了一下。

“纸钱干烧无出去。这边居然这么干净?”

“小薛,什么意思?”

“周总,纸钱是给鬼拿去换阴曹的便宜的,属于硬通货,越是现代越是缺,因为大家不兴烧这个了。所以路过的只要见着纸钱都不会放过,烧起来应该是比较热闹才对。而不是现在这种不温不火的样子。现在这叫干烧,意思就是这钱没被接走。”

周总闻言想了想,先不论他信不信,单说薛无病的逻辑,道:“这应该是好事儿吧?毕竟干烧就说明周围没那玩意儿,对吧?”

薛无病摇了摇头,指着楼上道:“要是没出事,周总您的说法倒也没错。可现在出事了,光是这11号楼就死了三个人,还都是意外死的。照理说不可能让纸钱干烧才对。

走吧,先围着转一圈。”

虽然暂时停工了,但周围还堆放了许多建材,所以基本的照明这边还是不缺的,不需要打手电也能看清楚路。而且还有不少摄像头全天候监控。

包工头张波走在前面,等到了一个看起来明显宽敞的一片区域时,指着那片空地说死的三个人都是陈尸于此。

下意识的,张波还有周总都避开那片空地在走。薛无病和冯坤都是没这些避讳。

站到空地中间,薛无病抬起头来往上看,已经修到21层的大楼就像是深入了黑暗中看不到头。配上黑沉沉的天空,压抑感扑面而来。

“怎么样?有什么说法?”冯坤凑在薛无病近处小声发问。

“没什么发现。没阴气翻涌,没怨气冲天,甚至连本来应该有的凶煞气息这里都很淡。坤哥,你站在这里可有觉得心惊胆战?”

“没有。”冯坤连忙摇头。

“不单单坤哥你没这种感觉,周总和那个包工头看起来都没有感觉到半点不对头。这里太干净了。”

死了三个人的地方为何一点煞气都没有?

转了一圈就乘坐升降梯往上走。先去了19层,也就是这个月十号视频里嚎叫着跳楼的那个人死之前做工的楼层。

楼里就没灯了,配上出的人命,把这里衬得格外阴森,周总和张波心里就更加起毛了,下意识的站得离薛无病更近。

“这里也是,干净得有些不正常。”薛无病甚至在楼里点了一支香,可夜风下这香燃得也平平常常,连飘走的烟也没有任何古怪的变化,很正常的随风飘散。

“当时跳楼的那人是做啥子活?”薛无病皱着眉头问道。

“在找平。”

“哪面墙?”

薛无病很快就在包工头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面墙。

周总在边上说:“当时警察也来这里看过,做了勘察,但是没什么发现。”

墙前站定,就一面普通的水泥墙壁。

薛无病凑近闻了闻,手电照不到他的脸,但眉头却突然舒展开来。

“坤哥,把包里面的纸钱全部拿出来烧了。”

“啊?在这里烧?”

“嗯,全部烧了。周总,可不可以?”薛无病看向周总。

周总点了点头,这边空荡荡的没可燃物,又是特殊情况怎么不许?只是不清楚薛无病这是要干什么。刚才在楼下不是才烧了一把纸钱吗?还要烧?

冯坤也不问东问西,从包里拿了三摞纸钱出来撕开点燃。火势不小,燃了足足五六分钟才烧干净。

薛无病全程没说话,等到纸钱烧完,他才蹲下来双手捧起一大把灰烬然后朝着面前的墙上洒了过去,一共洒了三次。

这是在干嘛?

“手电,照着这面墙!”薛无病突然说道。

拿着手电的冯坤和张波闻言连忙将手电光挪到了墙上,顿时一股寒气从他们的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下意识的浑身一哆嗦。

只见墙上一块一块的纸钱黑灰间是一个个手掌印,甚至还有一些像是抓痕一样的古怪痕迹显现出来,足足十余个。

就好像是有人在惨烈挣扎、搏斗过后留下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