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还的是1300烁码，第17个月了，楚尼老板——按照合同，债务已经清除了。”
王骇将钱打款给面前的枯瘦男子，说道：“既然债我还完了，楚尼老板，那我的内脏也该还我了。能不能今天就安排回植手术？”
这个皮肤黝黑，嘴唇发紫的男人，正是前身申请贷款的公司老板，楚尼·卡迪。
虽然在前身的记忆里，楚尼老板很多时候还是正面形象，借款的金额也不高，很多时候都是说说笑笑，似乎是个正经的贷款公司。
但王骇显然并不相信如此。
他一进门，看着满屋子基情四射的大只佬硬拉吨疯狂撸铁，毫不避讳地将违禁规格的炸弹塞进无人机时，王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尽管王骇借的钱显然不算多，也没有拖欠过贷款，但看到对方这阵势，王骇很难相信，对方会善罢甘休。
因此，尽管楚尼邀请自己落在，但他一直没有坐下，侧着身子，余光一直在左右两边伫立的保镖打手身上游弋，他记好了来时的路线，一旦顷刻不对，他随时准备转身跑路。
然而就当王骇都做好了掀桌子的准备时，楚尼老板却扫了一眼电脑，笑了笑，转头对王骇说道：
“真不错，王先生，我果然没看错你。在我们迄今为止的所有顾客中，你是第一个能够还清贷款的人——可以方便告诉我，怎么做到的吗？”
“这可是个辛苦活。”王骇扯了扯系在腰间的橙色清洁工外套，说道：“做尸体清洁工可不容易，累死累活才凑够的钱。”
楚尼追问：“一个清洁工，哪怕算你有其他兼职，干一个月收入也不会破千。你不吃不喝吗？还是睡在桥洞和下水道里？”
“差不多。”王骇察觉到对方在套话，便随口说了一句：“本来是不够的，但我昨天运气好，从尸体身上捡了点垃圾，意外还挺值钱，这才来找的。”
“真让我意外，17个月前，你还是个淳朴善良的小伙子呢，没想到也已经染上了逆光城的色彩了。”楚尼调侃了一句：“这城市就是这样——保持本色是需要代价的，想要活下去，就得和光同尘。”
王骇顺口说道：“我已经是城里人，有工作身份证。”
楚尼连连摇头：“不不不，我看，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王骇先生——你真觉得，我们是良心企业、正经公司吗？”
王骇扫了一眼四周的公司成员和保镖，这些人态度都很松弛，完全没有警戒和威胁的意思。
对此他略一皱眉，说道：“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难道我还有什么债务没还清吗？”
“‘不妨’、‘难道’——王先生，我就知道，你指定是经历了什么大事情，你从前可不会说话这么有底气。”楚尼微微一笑，说道。
【这前身到底得多懦弱……】
王骇暗啧一声，只好说道：“我只是想拿回我的肾和肝——什么时候能够拿回来？”
“很遗憾，已经拿不回来了。”楚尼摇摇头：“就像我说的那样——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够还清贷款的人，但移植的客户已经坐飞机离开了逆光城，移民去了外国，这会估计已经在阳光沙滩上悠闲度假了。”
“你说什么？”王骇皱眉：“那是我租赁出去的，既然我把贷款还清了，你们理应终止租赁合同。”
楚尼耸耸肩：“抱歉，先生，我们的能力仅限于这座城市了。不过你要是想追讨身体器官，我可以告诉你，租客的身份和航班信息。”
王骇盯着对方，突然笑了。
“我说你们怎么如此好心呢，我贷款几次逾期，你们也不上调利率——合着，大头在这里呢。”王骇摇摇头，笑着说道。
“你知道自从政府颁布了禁止人体器官交易后，现在的自然器官有多昂贵吗？一颗心18万烁码，一对肺叶9万9起步，一颗肾5万，一枚肝3万。”
楚尼一摊手：“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明白，算上你每个月的还款，相比于其他公司，我们的利率要低很多。”
“你觉得这种好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在你身上吗？”
“哦，也许在别的地方可以，但在这里——这里，是逆光城。”
“17个月的还款，累计22100烁码，一颗肾5万，一枚肝3万，累计就是10万2100烁码——我借了不到2万烁码的贷款，最后付出的代价，却翻了3倍不止。”
王骇看着对方，说道：“你管这叫利率低？”
楚尼一摊手：“对比一下同行你就知道了。这算低的。”
王骇叹了口气：“够了，把卖家名单和航班信息给我，我亲自去追讨。”
“你付得起机票钱吗？王骇先生，现在的你，兜里连一百烁码估计都拿不出来吧。再说回来，那可是出国，正常申请旅游签证的审查，现在排队都排到明年三月了，等到那时候，人还在不在那地方，可不好说了。”
楚尼笑着说道：“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又要从我身上赚十万？”王骇一摆手：“免了，我自己想办法就是。”
“就算你追讨回来了器官，那也是被人用过，产生了损耗的，为何不重新克隆一个装上去呢？虽然成本比自然货源高了好几倍，但是是克隆的器官，更加稳定可靠。”
楚尼说道：“王骇先生，我这里有一笔30万的大买卖，你愿不愿做？”
王骇看了对方一眼，他完全不理会对方买卖的具体内容，而是直接问道：“为什么是我？”
他确实需要原生器官，最好是能够把体内除了义眼以外的内脏全部换回正常器官。
原装内脏能够额外提供5%的基因稳定度。
毕竟接下来，他还要继续搞潜能开发，那基因稳定度就不能低于90%，否则各种惩罚就要爆发出来。
“这个嘛，你要知道，当我们从你体内摘除器官的时候，顺手也给你做了个基因分析和鉴定。”
楚尼理所当然地说道：“真令人意外，你的体内能够合成一种特殊的酶，恰好先锋重工的义体设计师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喔！这下听懂了。”王骇了然，说：“你想把我卖给他们当小白鼠。”
楚尼连摆手：“哦不不不，你说这话可太让人伤心了，王骇先生，我们可不干绑架勒索的事情。”
砰！
公司大门被踹开，一个带着呼吸面罩的筋肉壮汉拎起来两个半死不活的年轻女子，丢在了地上：
“老板，这俩娘们欠钱不还，我给带回来了。”
王骇看向楚尼，后者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这是公司业务。我本人是不干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虑，不过你可以放心，王骇先生，我们不会跟先锋重工合作，甚至可以说，我巴不得他们下地狱。”他说着，从桌子下取出来一枚芯片，交给王骇，淡淡说道：
“因为我本人跟先锋重工，有着血海深仇。”
王骇掂了掂芯片，放进【工作台】系统中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出现病毒字样，才放心塞进侧颈的插槽之中。
【正在接入外部信息……读取完成……】
“[先锋重工·研究室主任]车宾斯·克里斯滕，二十四年前的‘东街毒气危机’的缔造者，他为了减少成本，将带有外星污染物的工业废气，直接排放进了逆光城东街的地下管道中，打算排入海洋了事。”
王骇眼前闪烁信息文件和数据分析，智能自动为他归纳总结出信息概要：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管道因为年久失修而无法承受压力，最终爆裂泄露，12万人在睡梦中，被喷出的毒气杀死。幸存者不到两千人。导致原本蒸蒸日上的东街区，一夜化作废土。”
王骇瞥了一眼对方：“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
“东街商贸有限公司。”
楚尼微笑着说道：“如你所见，这里的每一个员工，包括我在内，都是东街人。从这个角度讲，我们的确是正经公司——只不过手段不那么正经，不过也挺规范了。”
王骇一甩手：“车宾斯一直负责研究公司——哦，所以对我体内的特殊‘酶’感兴趣的人就是他咯？”
“真聪明，王骇先生，你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他站起身来，打开抽屉，掏出一把手枪，推到王骇跟前：
“车宾斯对你感兴趣，而我们对车宾斯感兴趣。”
“对东街居民犯下那种罪行后，车宾斯担心遭到报复，拒绝一切媒体采访和公司以外的人访问。一直保持着深入浅出，直到近期你的报告被送到他面前时，他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现在，你是外界唯一的能够接近他的人。”
“你将会邀请去海边疗养院参加会谈，不过哪里安保严密，不方便动手。见面聊聊看，博取他的信任，等到他邀请你进入先锋重工的大厦，到了逆光城内，你才有机会逃脱。”
楚尼说着，在王骇面前，摊开6枚子弹。
“武器和子弹，全部都是工程塑料制作的，电能激发，单发上膛，没一点金属，不过代价就是打完这六枚子弹，枪也就报废了。”
“坏消息是，你只有一次开枪机会。”
“好消息是，车宾斯拒绝改造自己和任何义体植入，所以只要你靠近他，给他照着脑门来一发——砰的一声，30万烁码，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