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回到房间,满心疲惫,正打算稍作休息,舒缓一下这一日沉浸在回忆与现实交织中的复杂情绪。就在她刚在床边坐下,准备躺一会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呀?”素秋轻声问道,一边起身朝着房门走去。打开门,只见老板娘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盈盈的表情,仿佛藏着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儿。“姑娘,刚刚忘了跟你说。”
素秋见状,连忙将老板娘迎进门,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儿?”
老板娘走进屋,找了个凳子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上次你问过我以后啊,我这儿来了个寻工的妇人。你猜怎么着?她以前竟然就是逸韵阁的人!我琢磨着这事儿你肯定感兴趣,想说遇到你再跟你说,谁知道刚刚忘记了。着不想起来,就赶紧来告诉你啦。”
素秋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心的疲惫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兴奋地问道:“真的吗?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老板娘拍了拍素秋的手,笑着说道:“在后院呢,我看她怪可怜的,就收她在我店里打打杂,也没别的,就给口饭吃罢了。”老板娘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善良与温和,似乎为自己能帮到妇人而感到一丝欣慰。
伴随着黄昏时分那如血的残阳,余晖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素秋和老板娘一同往后院走去,此时的后院被这柔和的光线笼罩着,透着一种别样的静谧与安宁。
在院子的一角,一位佝偻的妇人正专注地喂着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鸡。那些小鸡欢快地啄着地上的食物,发出清脆的叫声。
老板娘看了看苍老的老妇人,又转头和素秋对视一眼,轻声解释道:“看她年龄不大,但是身子骨着实差了些,重活累活也不能做。所以干脆弄了几只小鸡仔,让她养养,也算是给她找点事儿做。”老板娘的语气中满是对老人的关怀与照顾。
“琬姨,有人找你。”老板娘提高了些音量,朝着老人的方向喊了一声。琬婷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放下手中正在喂鸡的东西,迈着些许蹒跚的步伐朝她们走来。
素秋看着琬姨那佝偻的身躯,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过深刻的痕迹,心中一阵酸楚,眼眶不禁湿润了。她几步快速上前,紧紧拉住琬婷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哽咽喊道:“琬姨!”
琬婷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先是一怔,随后才定睛看清来人。眼前的素秋,那张脸和她记忆中的叶小惠竟有八九分相像,这一瞬间,她仿佛穿越了时光,有些恍惚。
“素秋?”琬婷试探地问道,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见素秋用力地点点头,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素秋。
两人相拥而泣,泪水夺眶而出,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思念与感慨都随着泪水一同宣泄出来。许久,她们才渐渐缓过劲来,情绪也慢慢平复。
素秋轻轻地搀扶着琬婷,两人一同回到房间。房内,温暖的烛光摇曳着,仿佛也在期待着她们接下来的倾诉。
素秋请琬婷在桌前坐下,自己则走到一旁,提起茶壶,为琬婷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茶香袅袅升腾,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仿佛为这份重逢增添了几分温馨。待一切安置妥当,两人才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娓娓叙述这些年来各自的经历。
琬婷如今其实也不过五十岁,可岁月的磨砺却让她显得格外沧桑。她面容憔悴,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那一头曾经乌黑亮丽的秀发,如今也变得稀疏花白,尽显生活的艰辛。
琬婷缓缓开口,声音略带沙哑,讲述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原来,在六年前,逸韵阁发生变故,男人们都被强行带走。失去了主心骨的琬婷,无奈之下只能独自带着年仅十岁的儿子,满心悲戚地回到娘家,期望能在那里寻得一丝依靠。
然而,当她回到娘家时,眼前的景象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娘家竟没有一个人在,只剩下那几间空荡荡、破败不堪的房屋,在风中孤寂地伫立着,仿佛也在诉说着家族的凋零。
但她还是选择继续留下来,然而命运似乎并未就此放过她。没过两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如猛兽般肆虐而来,无情地夺走了她儿子的生命。那一瞬间,琬婷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失去儿子的痛苦如影随形,可她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想着或许能在战场上找到丈夫,至少还有个依靠。于是,洪水过后,她不顾一路的艰难险阻,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寻找丈夫的路途。然而,命运却再次对她露出了残酷的獠牙,直到停战,她都没能找到丈夫的半点踪迹。
绝望中的琬婷,只能无奈地跟着一户好心的商人一同踏上归程。这不,就在前几日,她才辗转回到合州。当她满怀期待地回到曾经熟悉的逸韵阁时,却发现这里早已经荒废,一片死寂。
而合州的这片区域,也渐渐走向没落,曾经的繁华不复存在,大家都陆陆续续往中心地区迁移。然而以前的人都不知道去了那里,走投无路的她,为了能有口饭吃,只能四处找点零活做。幸而遇到了善良的老板娘,收留了她,让她能在这客栈里勉强维持生计。
曾经,琬婷也是台上光彩照人的戏子,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被众人追捧。可如今,无情的岁月已经将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她,蹉跎成了眼前这般佝偻的老妇。素秋静静地听着,泪水早已将决堤。
心中除了为琬姨的心疼惋惜,她也想到了那时她和母亲。何尝又不是被这世代的搓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