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性格恶劣的女仆

十米之高的餐厅，虽然并不算特别豪华，但是胜在高远开阔。

天光破晓，透过了巨大的落窗帘幕，将用北境特有的红曜岩砌成的墙壁，凭空挂上了一抹晶莹的暗红，宛若战场上刚刚洒下的鲜血。

罗林深深凝视着面前的两封书信，神色阴晴不定，不过这倒不是犹豫不决，只是面对莫名消失了四年的父亲倏尔寄回来的书信，纵使颇有少年老成之姿的罗林，也无法做到毫无动容。

或者说，即使罗林竭力平静内心，但却依旧无法平复心中那宛若惊涛骇浪的惊疑，以及那一缕不愿承认的胆怯。

罗林从来不相信自己那身为传奇强者的父亲，会悄无声息的遭遇什么不测，但是这四年的销声匿迹，还是让罗林有时难免一个人在夜间胡思乱想。

“还真是稀奇，克罗塞尔终于舍得联系我们了。”

罗林表面嗤之以鼻，但还是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手指移动的方向。

在特蕾莎笑吟吟的目光下，少年的动作忽然一顿，白皙的手指穿过透明的空气，却不知为何停在了距离信封的十几厘米的上空，就像被一层无形的障碍阻拦，怎么也摁不下去。

“呐，特蕾莎，你是想看看在家人和未来面前，我究竟会先选择哪一样吧？”

罗林忽然转头，面无表情的问道。

见到自家漂亮的女仆笑而不语，罗林一声轻哼，忽然改变了方向，轻盈的捻起了被摆在另一侧的白色信封。

少女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鸟，纤手捂着红艳艳的嘴唇，似乎有些意外。

罗林不禁冷笑道，

“别装了，既然看破了你的意图，我就偏偏不会按你的意来！哼，真是一个性格恶劣的女仆！”

特蕾莎依言放下小手，嘻嘻一笑，果然眨眼间便面色如常，她贴在男孩的身后，两团鼓囊囊的山峰若触若离，却恰到好处又可以让人感受到那股惊人的弹性和柔软。

模样不过十六岁的少女，在自家不听话的少爷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她的嘴唇微微开合，就像是轻声呢喃着什么，绝美的脸颊散发着超乎寻常的妩媚，仿佛可以轻易直达人的心底。

挺翘的鼻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长长的睫毛轻轻盖在似喜似怨的眸子上，由于距离过近的缘故，罗林甚至可以隐约闻到，那从少女黄金比例般的娇躯上散发而出，宛如最上等的花蜜般，甘美而浓郁的迷人体香。

“我知道，就算我性格再恶劣，少爷你也最喜欢我了。”

她用撒娇的语气腻声说道。

“你只是一个女仆，摆正好自己的地位！”

只是男孩显然对这一套早已免疫，他小脸一板，肃声警告道，但是却奇怪的没有否认。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还是有些太重了，罗林顿了顿，继续说道：

“还有无论是什么地位，都只能靠自己的实力争取。我不认为你能在我的母亲面前说出这句话。”

话音落下，罗林手中的信封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近乎透明，接着“哗啦”一声，白色的封皮宛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动分解成数道交织的金流。

随着金光散去，遗留在罗林掌心的是一页仿佛刚刚从书本中撕下来的，未知材质的纸张。

展开后的信纸光滑整齐的看不到一点折横，首先映入眼帘便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金色羽翼图案。

与两侧繁复精美的金边装饰相比，正文的内容却格外的简单：

“以星空魔法学校校长兼传奇法师，

加百列之名

允：罗林•克罗塞尔免除天赋测试，直接进入星空魔法学校。”

信纸上的文字宛若印刷一般，用的是秩序同盟上流贵族常用的花体，只有在签名一览的“加百列”三个大字写的格外飞扬。

罗林反复看了几遍后，终于放下了邀请证明，没好气的递给了旁边脸上笑意几乎掩盖不住的恶劣女仆。

下一秒，还没等特蕾莎开口，罗林便抢先一步，迅速拿起了另一个信封转头走出了餐厅，在他的身后，重新回归优雅知性的红发女仆正在含笑着鞠躬相送。

……

在临近餐桌的一个小小书房中，罗林婉言驱散了周围的女佣，坐在水晶桌前随手撕开封条，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罗林捏了捏信封，用力抖出了一张宛如金属的黑片。

长宽接近三十厘米的黑色方片，与坚硬的水晶桌碰撞，立刻发出了一声悠长悦耳的清鸣。

罗林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失去魔力，就软化成与寻常纸张一致的信纸，眼眸微微闪烁，辨认出了这是早在数年前就因为成本过高而停产的皇族特产纸张。

由于参杂了极少部分深渊魔晶的缘故，这个名为海姆的纸张，曾一度风靡在各大顶级贵族之中。

以至于现在，因为争夺几年前从秩序同盟首都亚兰德，流出的一张已经作废的黑色请帖，而头破血流的愚蠢小贵族依旧数不胜数。

当然，对于那些亚兰德的顶级贵族来说，这些都已经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种除了装饰以外，基本上毫无用途的低级奢侈品，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在亚兰德的市场上涌出大量的平替商品，在真正追求力量的家族中，没有人会去真正在意这种只能勉强算得上是精致的小玩意。

黑色纸张的两侧，流淌着象征着传说中冥河的漆黑花纹，两条一模一样的花纹宛如藤蔓般不断向顶部延展，直到在最上方勾勒出来一个古朴的门扉，象征着如今皇族的血脉起源。

据说这个以拜蒙为姓氏的皇族血脉，可以追溯到万年前看守深渊入口的巨人氏族。

不过由于缺少实质性的证据，尽管拜蒙家族成员不止一次在外表现出了优秀的深渊法则亲和，但依旧遭到了几乎源源不断的专攻纹章学和贵族起源学的学者质疑。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大概两千五百年前，当时拜蒙家族的族长，也就是以后的萨拉特斯大帝，联合当时人类势力最大的四个家族一起统一了中央大陆才有所减小。

而在千年前新一任的拜蒙家族族长远征深渊位面，并成功砍下了第七十二层深渊大领主狄魔高根的一个头颅，创下群星大陆史上对深渊位面的最高战绩后，所有的质疑声就彻底不翼而飞了。

当一个家族的实力开始超过常人的认知时，哪怕是再荒谬绝伦的血脉起源，也会凭空出现大批攀附名利的学者，争先恐后的为之辩论证实。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有几句用罗林熟悉的字体写下的简单祝福。

可罗林却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反复阅读。

直到楼下传来的“咕咕”声音越来越大，罗林才恍然惊醒，他随手把信封放进了怀中，释怀的笑了笑，转身走出房间。

不管怎么说，只要还平安无事，那么一切也都可以挽回。

……

待到罗林重新回到餐厅，嘈杂的场景显然已经持续了有一阵子了。

特蕾莎饶有兴趣的仰头看着强行从自己怀里挣脱出来的白毛团子，神情依旧从容不迫，显然对这一切不以为然，认为不过可以随手制止。

天花板上，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夹杂着惊恐的咕咕声，如水波般向四面八方散去，将一个个承载着照明魔法的华丽大型悬空烛台都震动的互相摇摆不定。

溢出的魔力，通过魔导性能极高的羽毛不断逸散在空气中，偶尔溅落而下的火苗，还未开始扩大，就被处事不惊的女佣们迅速扑灭。

尽管形似大白团子的鸟鸟已经快炸成了一个圆球，但好像在顾虑着什么似的，却始终不敢释放出被刻印在羽毛上的魔法，只是仓皇无措的逃窜在大厅顶端的各个悬台之间。

直到看见了从楼梯走下来的罗林，白色的猫头鹰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救星一般，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羽毛上的魔纹回路也在此刻彻底亮起。

感受到了一股刺眼的金光，罗林下意识茫然抬头，下一秒，轰然爆炸产生的余波气浪，便已然近在眼前。

没想到居然会设定应激爆炸的魔法，特蕾莎冷哼一声，款款走进了金光之中，她的动作看似不紧不慢，但凡是距离特蕾莎十米以内的事物，一时间竟宛如静如止水。

寂静无声的世界中，松软的地毯上凭空留下了一行完美足部勾勒出来的绝美印记。

少女坚挺的胸部随着每一步落下，而颤抖不已。一道道纯由火焰凝聚的鳞片，从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凭空浮现，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迅速衍生。

一道结界无声无息地张开护住了房间各处角落。

几秒后，时间的流速再度恢复正常。

纷飞的烈焰宛如流星下坠，爆炸的余波在绯红色的结界上荡了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可是却始终无法穿透本体，伤害城堡内部分毫。

“它……死了？”

“没有，应该是被强制返回了。”

顶着一头羽毛的罗林皱着眉头，毫不意外的从特蕾莎的怀里跳了下来，摊开掌心，恰好接住了一枚从空中掉落下来的小巧白色徽章。

徽章的样式很奇特，六芒形的轮廓，徽面烙印着洁白羽毛与金色星辰交织的图案，光是看到这流光溢彩的表面，一种奇特的神秘玄奥之感就扑面而来。

在徽章的后面，和信件上签名如出一辙的字迹，正龙飞凤舞的雕刻着罗林的完整名字。

罗林倒也没想太多，随手收起了徽章。看着一边隐隐动怒的特蕾莎，摇了摇头，轻声劝阻道，

“星空魔法学校还不至于放低姿态来暗杀我，这只是一次意外，我们要考虑的是这次意外是否反映了学校本身的一种态度。”

罗林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这是学校派来的使者，那一切意外的行为都或许代表那位信件主人的某种信号。

而对于一名合格的贵族来说，不加思考就贸然怪罪一个顶级势力的做法，无疑是一种愚蠢至极的行为。

特蕾莎讶然抬眸，眼中倒影的却是一个紧紧抿住嘴唇的男孩，她沉默了片刻，但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遵循了自家少爷的本意。

沉默了一会，实在按捺不住的特蕾莎，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少爷，咱们不用怕的。”

“我看到你往那只胖鸟体内灌魔力了……我有些不确定，刚刚那场爆炸不会是被你给触发出来的吧。”

……

“应该，不是吧。”

……

从餐厅到一楼出行的大厅，有一段长长的距离。罗林拒绝了女佣们的跟随，只带着特蕾莎轻车熟路的向前走去。

深红城堡的所有建筑都极为高大，长而曲折的通道虽然有照明，但却依旧无法覆盖到每个角落，清晨的阳光从走廊和楼梯拐角处的落窗洒下，短暂的驱散了夜间残留在城堡中的少许阴霾。

特蕾莎背着手紧紧的跟在自家少爷的身后，一袭长发宛如流火般欢快的跳跃。

感觉到罗林心中似乎还有些生气，柔柔弱弱的女仆便假装委屈的挽住了自家少爷的手腕，细长的发梢在男孩的脖颈上漫不经心的打转，弄得罗林有些痒痒的。

“少爷～”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罗林无奈的揉着眉头苦笑道，他转头想要示意对方放手，却无意间被自家女仆那双宛如杏仁的竖立瞳孔吸引。

这还是罗林第一次注意到自家女仆瞳孔与众不同的形状。

还未细看，很快他就情不自禁的被精致白皙的锁骨下，那两团饱满而挤出的魅惑曲线，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在群星大陆的人类种族中，十一岁的男孩已经快到了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罗林对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自然也全非一知不解。

白腻的肌肤在布料的包裹下，没有任何拘束的摇晃着，肆无忌惮的炫耀着自己那美丽的曲线和弹性。少女的眼眸时刻带着炽热和潮湿，近在咫尺的完美容颜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失神。

敏锐的感受到了怀里男孩一瞬间产生的僵硬，特蕾莎咬了一口罗林的耳朵，嘻嘻一笑，但最后还是颇为体贴的松开了双手，向前快走了一步，与罗林并肩而行。

少女口中湿润而灼热的触感，让罗林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触电般的战栗。

男孩偏过头掩盖住绯红的脸颊，努力说服自己心跳律动的加快归咎在了闷热的城堡中。他想了想，顺势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身边不厌其烦等待的女仆提议道，

“在这里我有些闷了，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

“最好是到罗琳大人的魔法塔附近？”

特蕾莎歪着脑袋，不出意外的含笑问道。

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自家女仆的罗林，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也不作丝毫掩饰。

见状，特蕾莎不仅没有任何劝阻，反而笑盈盈的挽过男孩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继续跟着自家少爷向前走去。

在这座城堡中，谁都知道，特蕾莎是只属于罗林一个人的女仆，一切的行为也都只会以罗林的想法优先。

这一点罗林很清楚，身为特蕾莎名义上主人的罗琳也同样清楚。

……

在城堡出口处，是一条一通到底的深红走廊，在走廊的一侧墙壁上，绘制着一副被数名艺术大师精心设计了半年的红龙壁画。

巍峨狰狞的红龙占据了接近三分之二的面积，背景是一座正在熊熊喷发的火山，火山的脚下是无数森白的骸骨，在骸骨之上，是一座威严的王座。

这幅画是被注入了鲜血与灵魂传世之作，愤怒的情绪被深深的刻进了宛如流动的岩浆之中。王座之上三柄互相交织的猩红色利剑，宛如刚刚经历过鲜血的浇灌，还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人产生了一种这幅画是活着的错觉。

任何初次来访者，都会第一眼被这幅画所震撼，接着再产生畏惧，下意识的偏过头，随后被另一侧墙壁的一位气势如渊的白发老者所吸引，那是这座深红城堡的拥有者，也是目前特雷家族的实际掌权人。

深红大公。

尽管如今，深红大公已经有了超过三百岁的高龄，但是当年孤身前往黑石山脉力压一众矮人王国的传奇故事，至今还流传在秩序同盟各地酒馆的吟游诗人的口中。

而随着特雷家族和矮人贸易通道的成功建立，本身就位于四大豪门贵族的特雷家族，也一跃站在了四大豪门之首的位置，成为目前在秩序同盟中仅次于皇族的最大贵族。

城堡外，感受到久违的轻风拂面，罗林不禁有些心旷神怡，之前本有些烦闷的情绪也随之一扫而空。身上由火狐皮毛织成长袍，一直垂在脚踝的位置，无时不刻的氤氲着与周围寒冷截然相反的暖意。

目光遥望两侧，顺着城堡地势而建的专属马厩中，已经被喂饱的北境龙马和巨龙山脉独有的龙裔狮鹫，正在有规律的撕咬着热气腾腾的血肉。

罗林略微思考，摆手拒绝了不远处想要去牵狮鹫的城堡骑士，带着身后的女仆，随意钻入了一辆停靠在路口的马车，朝着建在领地西侧的深红色魔法塔，一路奔驰驶去。

而随着车辆穿过了架桥，逐渐驶入了平缓的大道，象征着特雷家族族长的深红城堡，也终于在此刻完整的展现出来了它的雄伟之姿。

这个高度接近三百米的建筑群落，气势磅礴的坐落在深红领地中心的一处高山之上，宛如一头正在沉睡的巨兽安静地匍匐在水天之间。

高高矗立的塔楼顶部，近乎没入云端，以睥睨的姿态俯瞰着脚下星罗密布的村庄城镇。

为了充分利用深红领地北高南低的地势走向，当初亲自作为城堡设计师的初代特雷家族族长，提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构想。

历时三年，硬生生的打通了这座千米之宽的山峦两侧，并围绕最北端黑石群山上奔流而下的冻川河流，修建了两条百米之宽的水道凹槽。

被分成了两条的河流，宛若白蟒从高山的脚下盘旋两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并正好在领地南侧灌溉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良田后，与来自西北巨龙山脉融化的雪水汇合，一泻千里，直入秩序同盟南岸的一处海口。

由于距离魔法塔还有着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心中颇为忐忑的罗林没有拒绝特蕾莎的邀请，老老实实的枕在了女仆圆润光洁的大腿上。

在车厢中萦绕的幽幽沉香中，罗林闭上眼睛，任由温暖的柔软将自己包裹，慢慢思考着一会打扰母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