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上元节前后,晟国各地张灯结彩,放河灯祈福,举国上下一片热闹景象。
这种时候,人多眼杂,地下黑市格外受欢迎。
“合欢散。”
女子戴着帷帽,遮住全身,不知其面目,只见得满是伤痕老茧的手上拿着碎银。
地下黑市的规矩:有钱有货,不问出处。
小摊贩默不作声地从摊子上挑了瓶合欢散递给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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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远侯府。
今日府内也是格外喜庆。恰逢老夫人姜氏寿宴,整个侯府连主子们都要忙着张罗客人。
穆远侯此时正在朝州忙于盐税事务,分身乏术,所以全靠穆远侯夫人薛氏准备宴会的方方面面。
—
宴会顺利进行,并未出什么差错。
“去年差人送来的雪梅,今日正巧开着,各位一同去瞧瞧吧。”
老夫人一身宝蓝色的织锦长袍,外罩一件玄色的大氅,边缘处绣着展翅欲飞的仙鹤,显得贵气逼人,被一众贵妇小姐们围簇在中间,笑着开口。
雪梅有一定的耐寒性,但晟国的天气不稳定,穆远侯差人试种了几次,才得了这么个雪梅林。
薛氏挽着老夫人,领了一众贵妇小姐们到后院的百花园去。
“哦哟哟,这不愧是大户人家啊!瞧瞧这花园,真是气派啊!”
户部尚书李广旭的夫人拉了几位京城贵妇人来,左看看右瞧瞧,一副没见世面的模样,这让薛氏心里乐不可支。
“啊——”
“天老爷啊——”
突然的惊呼引得众人齐回头。
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从雪梅林旁边的假山出来,跌跌撞撞地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如此毛燥做甚!”
老夫人蹙眉,面色十分不快地斥责。
“有…有人在…在…”
小丫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半天没说出来个全话。
“走,去看看。”
李夫人不知哪里冒出的一句,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假山后的一对男女还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所谓何物。
男人手指还在女人身上摩挲,喘着粗气。
女人白皙的皮肤一览无余,脸上红扑扑的。
“我的天老爷啊!这…这…”
闺阁小姐们见到如此荒唐的一幕,纷纷羞红了脸。
这对男女此时才反应过来,慌忙穿上衣服。
“哎?这不是你家大公子和养女吗?”
李夫人看着薛氏,语气别有一番意味。
晟国最为注重礼仪规矩,哪怕是抱养的,也是要同亲生看待一般。
老夫人看得真切,这对男女竟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孙女,一口气没上去,昏死过去。
薛氏大惊失色,赶紧命人喊大夫,也顾不得这些妇人们的吃惊模样,整个侯府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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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院。
红泥小炉上煮着今年的新茶,茶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木晚春半垂眼,静坐在檀木椅上,手指端起热茶水,慢条斯理地品味。一袭月白长裙自然垂落,如流动的月光,清冷疏离。
灵儿从牡丹亭一阵小跑进屋,关好房门,恭敬地站在木晚春身侧。
“小姐,要起风了。”灵儿轻声道。
木晚春微微上扬唇角,将杯中剩余的茶水饮尽。
不同于主子的平静,灵儿直直咋舌。
“哦哟喂,小姐,你是没看到那场面,简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木晚春惬意地又拿起一块梅花酥,递到灵儿手上。
“做得很好。”
灵儿得了赏,很是欢喜,之前和主子都是食野草野菜果腹,如今竟也吃到甜食。
木晚春却不以为然,又往杯中添了些茶水,眼中意味不明。
哪怕是薛氏再怎么谨慎,这合欢散并非什么毒药,也查不出什么。
幸而自己的住所与木清清的挨着近,不然也不得机会窥见这么好的“兄妹情”。
话说这兄妹情好到什么程度呢?
穆远侯府的大公子木尚怀,一副好皮囊,做事稳重,待人温和,偏偏遇到与他这个非亲非故妹妹有关的事,木尚怀就格外偏执。
甚至于前世,木晚春无意发现木尚怀房中藏着有木清清容貌的小像,木尚怀二话不说提起刀剑来,就要砍死她。
可真是她的好大哥啊!
当初,木晚春第一次去侯府时便能感觉到,她的好大哥对这个抱养回来的木清清不一般,起初她以为是兄妹情,但之后细想来,说是男女之情也不为过。
经此一事,穆远侯府在整个京城算是出名了。
—
太和殿内。
穆远侯木文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景和十五年,本是四十不惑之年,皇帝却忽患头风,以后多年身体愈发羸弱。
上元节本已有所好转,却又听到穆远侯府中苟且之事,顿时勃然大怒。
“穆远侯教子无方,奇天下之大辱,罚俸三年,廷杖三十。
穆远侯之嫡长子行为不端,其后不予袭爵。”
木文嵩原是想着办好盐税事务,既得了圣上赏赐,又迎合了安王心意,应当是两全之事。
谁成想遇到这档子事,自己的谋算全都付诸东流。
待下朝,木文嵩被仆人扶着,一瘸一拐上了马车,不少大臣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走!快些走!”
木文嵩又羞又恼,语气极为不耐。
车夫不敢耽搁,扬起鞭子。
马车疾驰而过,腾起路边尘土。
—
“夫人,老爷回来了!”
曹嬷嬷得到消息,着急忙慌跑到老夫人房中。
薛氏从老夫人床前起身,拭干泪水,整理好仪态,同曹嬷嬷去了正厅。
人还未到,便传来怒骂声,茶盏茶壶摔了一地。
“你个小兔崽子,你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整个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木文嵩说得咬牙切齿,作势要打木尚怀,薛氏慌忙两步并作一步,一把将他栏住,哀嚎道:“老爷!老爷,不能打啊!怀儿这些年求学可吃了不少苦啊!”
木文嵩挣开薛氏的阻拦,唾了口气,疼痛感席卷全身,让他坐立难安,只得靠下人扶着。
“苦?他吃什么苦!慈母多败儿!这些年念的这些书都丢去喂狗吧。”
木文嵩脸色难看,恶狠狠盯着薛氏,这让她没法子辩驳什么。
明明精心准备,却还是被泼了一盆凉水,薛氏更是恼火的很,转头瞥见跪在儿子身侧的木清清,上去就是一巴掌。
木清清脸上瞬间腾起灼烧感,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带着哭腔解释:“不…不是的,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对!不是这样的……有人害我!”
木清清身体颤抖着,嘴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中邪了般。
见妹妹如此,木尚怀倒是当了回大男子,原本安分跪着,现在毅然站起将木清清护在身后。
“是我有错,昏了头。有什么事我来——”
木尚怀还未说完,腹部被重重挨了一顿,疼得他蜷缩在地。
“来人!将大小姐关在柴房,没我的命令,不得出入。还有这个逆子,也给我关起来!”
听到侯爷发话,下人们缩了缩脖子,立刻将这对兄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