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空气中带着些沉闷,一场夏季的暴雨似乎正在酝酿。
走入营帐前,李昶见到同样往主将营帐走的韩景,心下疑惑,正准备发问。
却见韩景也诧异地看了一眼他,似乎很奇怪为什么刺史要深夜召他们前来。
李昶便知道,韩景恐怕也同样不知为何而来了。
走入营帐之中,发现其他几名军主都已经在此等候了。
莫不成是有什么行动,是要对宋军动手了吗?
李昶心中猜测。
虽然有些隐隐的期待,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虽然麾下儿郎们在刺史和于都尉的整顿训练下,已经今非昔比了,但是毕竟时日尚短。
加上此前大败,若是再次面对宋军,士气恐怕还要再受些影响。毕竟宋军也并非什么弱旅。
李昶下定决心,若是刺史当真想要出击宋军,他说什么也要劝上一劝。
冯珙见人到齐后,并没有啰嗦,直接步入正题。
“千乘寺侵吞官署良田,我命令刺史府录事参军以原价收回,千乘寺僧人拒不听从,还打伤我派去的官吏,出言侮我大魏朝堂,我欲领兵讨之。”
冯珙语气虽然平静,但是透露出的寒意让李昶等人不由动容。
“千乘寺僧人与我青州诸多豪族都有牵扯,我们若是动手,会不会给刺史带来麻烦?”
“尔等无需担心。”冯珙安抚他们,“我赴任前,天子与我密言,凡是影响青州安定的事,不论大小,均由我决之。我已经将此事上奏,只管去做便是。”
李昶等人互相对视,眼中透露出跃跃欲试。
“唯!”包括于烈在内的八人齐声应道。
天穹如墨,裂帛般的电光撕开夜幕。
“本初、子畅,你二人分领第一军、第五军,封死千乘寺所有道路。”
“唯!”
张元、李昶领命。
“如晦、云翼、安民,你三人各领本部人马,随我查封千乘寺,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唯!”韩景、郦神虎、崔士冀三人应道。
“威考,你领中军本部人马,为我前锋。”
“唯。”于烈接令。
第四军军主闾肃此时稍微冒了点冷汗。
其余几军军主都被刺史带去千乘寺了,唯有他与第五军军主杨时目前还没有任命,这不由让他多想了几分。
莫不是刺史知道了他们此前和张望二人一同抱怨过军律严苛,在故意点他们二人?
“处道,你领第四军,巡视千乘县城,如有扰民生事者,格杀勿论。”
“唯。”闾肃应了一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惠吉,你带人分守千乘各城门,明日酉时之前,无我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城!”
“唯!”杨时也松了口气。
各军主各自领命后,便回去做准备了。
现在回去准备兵刃、甲胄,然后抓紧时间入睡。
明日寅时三刻,所有人马需整顿完毕。
……
平城。
杨惠富神色紧张地站在张宗之面前,等待着他的回话。
“是吗……”张宗之喃喃自语道。
杨惠富没有听见。
张宗之随即将脸上刚刚浮现的一抹凝重散去,反而笑呵呵地说道:“陛下身体康健许多,真是国之大幸,你有大功啊。”
杨惠富连称不敢。
等到杨惠富离去后,张宗之方才显露出一抹不甘,“莫非当真有天命不成……”
张宗之来回踱步,不停叹气。
“不对。”张宗之猛地一惊,随即反应过来。
既然早些日子,杨惠富都已经说皇帝病入膏肓了,如何又能够康健起来?
病来如猛虎,素来都是来得容易去得慢。
哪里会有突然就好起来的道理?
这杨惠富只怕话只说了半截啊!
杨惠富匆匆离去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宫中御医本就不多,又无医术胜杨惠富者,所以拓跋濬向来只信任杨惠富一人,其他御医连拓跋濬的面都见不着。
近来,来打探皇帝身体情况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包括车骑将军乙浑,还有这位中常侍张宗之。
如今除了皇后,任谁来问他,他都一口咬死了皇帝如今身体康健,此前咳嗽不过是染了风寒。
之所以不隐瞒皇后,只因杨惠富曾受皇后恩德。兴许冯有自己都记不清了,早年间杨惠富曾为常太后诊断。
杨惠富当时有一手好医术,又年轻气盛,在劝谏常太后吃药时,有所冲撞。
虽然常太后当时不说,但是常太后身边的宫官就要将他拿下治罪了。
若非深受常太后喜爱的,年幼的冯有替他求情,恐怕杨惠富已经不知葬身何处了。
所以杨惠富被皇后召见,询问他皇帝病情时,他才知无不言,没有任何隐瞒。
皇帝如今的身体,看起来确实好转了许多。
但是这病来势汹汹,怎么可能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杨惠富作为一名医者,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景穆太子拓跋晃早逝,有许多人暗中都在传,他是被太武帝拓跋焘所杀。
但是杨惠富并不觉得如此。
他认为,拓跋晃与拓跋濬的情况,就如同曹魏文帝和明帝一般,是一种血脉传承的疾病,加上劳累与心疾,才导致的。
皇后也很信服他的判断,对此表示了赞同。杨惠富虽然不知道为何皇后要问这些,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
杨惠富反正是下定决心了,只要有机会,就立即离开平城避难。
皇宫之中。
冯有正看着在跟着陆丽读书的小拓跋弘。
小拓跋弘神色蔫蔫,闷闷不乐。
即便陆丽再三提醒,还是没有一点干劲。
冯有走了过去,语气严厉地询问小拓跋弘为何不好好读书。
小拓跋弘脸上闷闷之色更加明显。
“太子如此厌学,将来如何才能继承大魏江山,如何扛得起这江山社稷。”
小拓跋弘听闻此言,更加不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江山社稷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生下来就要当什么皇帝吗,这个皇帝谁爱当谁当去,我才不愿意呢!”
“太子!”陆丽听闻此言,眉头紧颦,“太子怎能说出这般轻浮之语!”
小拓跋弘顿时哭闹起来,死活不愿意继续读书了。
东宫之中一时鸡飞狗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