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秋叶逐黄落,青丝白发生。犹忆儿时语,故园不相逢。
人死为鬼魅,鬼死新人生。餐霞虽有日,难诉别离情!
作者自云:此书中虽有妖魔鬼怪之属,玄幻变化之术,盖因云诡世界的普通生存行为法则而已,一如我们人世间的普通生存工具之类。你道书中所言为何朝何代,作者亦不知,不过假借云诡之名,聊诉人世所感而已。何为云诡?日月星辰变幻,波谲云诡,尘世富贵生死,祸福难料。
时值隆冬季节,外面下着鹅毛大雪,风雪之中,隐约听到有哀乐传来,混杂着风雪的肃杀之音,让人更感悚惧。
博南城外,一行人身着孝服,手执白绢,抬着一副棺木缓缓向一处山冈走去,人群里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哀嚎之声,众人都面无表情,宛若悲伤都被这寒冷的天气冻结了。这一行人并不多,只有七人,队首一人偶尔向天空洒些纸钱,口中呼喊一些听不懂的奇怪语言,后面四人抬着一具不是很大的棺木,两边有两个中年男子扶着,时不时附和着前面那抛洒纸钱的人。
山冈的土坡旁站着两人,均一身红衣,在白雪中显得格外刺眼,他们望着送葬的队伍,一动不动,不知在此站了多长时间。说也奇怪,天空虽下着大雪,但两人身上却不沾染一点。仔细看去,两人头戴紫金冠,束袖,衣服上绘着一种很奇怪的图案,似鸟如龙,腰缠紫金带,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的腰牌样物,脚着似鹰头蛇尾的长靴,衣衫单薄,与此天气显得极不协调。哀乐声越来越近,两人见送葬的人到了土坑旁才动了下。
因风雪甚急,挖好的土坑又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送葬的人将棺木放到土坑旁,然后几人将孝服和厚厚的衣衫除下,拿起准备好的铁铲等工具,下到土坑里去清除上面的积雪。
土坑旁两人中,一人轻声道:“就是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公文,递给另一人。另一人没有接,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原先那人掸了掸身上,发现身上并没有积雪,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他生前虽未曾做过值得炫耀的事,倒也并不曾为恶,就是——很普通的一人!”后面那人嗯了一声。
队伍七人合力将棺木缓缓放进土坑,放置好,一人在棺木前焚烧纸钱和纸衣等物并叩拜数次,另一人在棺木后面跪下,口中念着一些古怪的话语,然后起身向天空抛洒一些纸钱。其余人围着土坑转了几圈,口中喊着“魂兮,安兮”和一些奇怪的语言。待仪式过后,众人一起将棺木掩埋。“不用起坟头,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拜他!”队伍中一人道。众人应了一声。自始至终,人群里都没有听到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
“走吧!”原先没有说话那人这时才说了声,“我们该去看看另一个新人了!”说完,头也没回,便径往博南城走去。另一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葬礼的队伍,略犹疑了一下,遂又追了上去,道:“施兄,你不在此等他吗?”施旭浅笑了下,道:“不必了,等我回去就知道了。”付易道:“很多人都会来看看自己的孩子原来是什么样的,会在他出世前说些规矩,虽然孩子出世后也不会记得,但总要先树立些父亲的权威不是?”付易就是先说话那人。“当然,大家也都知道,无论他原来在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都不会影响他在这个世界的样子,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总会有些安慰不是?”他见施旭没有说话,继续道,“我也明白施兄不是那种世俗之人。而且,”他回头看了下葬礼的队伍,“他在那个世界只是很普通平凡的一人,虽然算不上善人,也并非恶人,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我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老爷会安排这样一个人托生为你的孩子!”听到此话,施旭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下付易,良久,依旧没有说话。付易见施旭神情古怪,不敢再说话,低下头,从怀中又取出一张公文,递给施旭。施旭接过来,看了下,叹了口气。两人快步向城里走去。
因为风雪很急,街上行人较往日少了很多,两人穿过街巷来到一处摊铺前站住了,那摊铺不像很多店铺那么大,只是很小的一个摊位,门前放着两个炉子正燃着,上面笼屉冒着热腾腾的白雾。摊铺的主人时不时从里面出来向两边张望下,又检查下炉子的火不要熄灭。
“不是吧?会不会弄错了?”付易抢过施旭手里的公文看了看,又向四周看了看,“不会是这家吧?”施旭也有些吃惊地看了看四周,道:“应该是这家!”付易听后,突然生气地道:“这算什么事?老爷是脑袋发昏了,还是吃错药了?”他走到那摊位前仔细打量了几遍,“既然不给他安排富贵官宦之家,至少也衣食无忧才行啊,我看这家温饱都成问题。”他见施旭想要说话,继续道,“你别跟我说什么抽签决定的!我不信那套!……”他还想再说下去,只见有一人打着伞急匆匆地走过来,他便住了口。
来人到摊位前,抖掉身上的积雪,然后将伞收起,道:“陈老板,照旧!”
两人观看来人,只见其衣着朴素,头戴着一顶灰黑的毡帽,身上穿着厚厚的灰色衣衫,略有些旧,怀里抱着一些书纸之类的物件,他跺了几下脚,让身子往火炉边靠了靠。
摊铺的主人听到有人说话,便跑出来,笑道:“朱秀才,今日风雪这么急,还要去学堂啊?快进里面暖暖身子!”边说着,边打开笼屉,从里面取出两个包子,然后又盛了一碗酸辣汤,端进里面。朱秀对着双手呼了几口热气,然后将双手放在炉子边烤了烤,捂了捂自己的脸,道:“今日放假!前日徐成家老爷不是过身了吗?央我代写些文书,这月十三出殡!”边说着,边将怀里的书纸之类拿起来扬了扬。陈老板忙又迎出来,接过伞和那些书纸,替朱秀才掸掉身上沾的雪,道:“我是不懂这些的!”将朱秀才往屋里让。朱秀才迟疑了下,向施旭两人这边望了望,又向另一边看了看,便随着陈老板进到屋里。
屋内也燃着火炉,因为要照看外面的摊铺,布帘半挂起,现在有人进到屋里,陈老板便将布帘完全放下,不一会儿,屋内就暖和了起来。朱秀才道:“陈老板,我听说令夫人这月有临盆之喜是吗?”陈老板一听,笑了起来,道:“是!应该这几天了!到时还要累烦朱秀才帮取个名字呢!少不了您的谢钱!”朱秀才一听也乐道:“这个在下乐意效劳!只不知会是男是女?”陈老板边用火棍撩着火炉里的火炭边道:“是男是女都行!”他示意朱秀才吃饭,自己提了一壶水放在火炉上,继续道:“朱秀才,徐家老爷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说着,叹了几口气,“唉,实在让人难受!你说如此一个大善人,说没就没了!”朱秀才也叹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听府里人说是数日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觉得没事,徐老爷也觉得没事,哪成想,突然就人世不醒了……”
施旭两人在屋外听着两人的谈话,也有些惆怅。付易突然道:“施兄,会不会老爷真的弄错了?你的孩子不是刚才城外安葬那位,而是这位徐老爷?……”他话还没有说完,用手拉了拉施旭的衣服,“施兄,他来了!”然后用手指了指城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