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目光温柔

天色已晚，窗外却明亮如昼。

只是这夜幕下的繁华，却并不属于每一个人。

就比如隔着厚厚的镜片，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陈实。

一行行代码自他跳跃的指尖流淌而出。

明明是在加班，陈实的神情却无比满足，因为他喜欢代码，喜欢造物主一般创造出一个虚拟世界的满足感。

或许也正是源于这份热爱，他仿佛一个高明的乐师，一下下敲击出一曲绝美的乐章。

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他，并未留意，自己单薄的胸膛中逐渐传出清晰的鼓点。

陈实指尖忽然一顿，大脑一阵眩晕，五官瞬间被痛苦占据，拧作一团。

这样的状态就只维持了须臾，便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陈实一个恍惚，却只道是这几天熬夜太多。

程序员嘛，哪有几个身体是健康的。

这时候来敲门，应该是外卖到了吧，这么一想，还真有些饿了。

踉跄着开了门，却没有闻到炸鸡的香味，映入眼帘不是熟悉的黄色制服，而是一个穿着休闲服饰的小哥和一大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紫花。

“你好，陈先生，这是你点的鲜花。”

“我点的鲜花？你送错了吧。”陈实迷茫的皱了皱眉，这玩意看着倒还蛮顺眼，但和自己画风也不搭啊，他上次买花还是小学的时候，母亲节送了老妈一束康乃馨，结果被打了一顿屁股，因为钱是从老妈钱包里拿的。

小哥低头看了眼地址，“潮玩时代3栋18层，左手第三个办公室，陈实先生，尾号1318对吧？”

“啊？对，可是…”陈实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确实是他的地址没错，可他已经精神恍惚到把花当成炸鸡下单的地步了吗？

看来忙完这段时间，是该好好休个假了。

“先生，麻烦您签收一下，我还有别的单要送。”看到陈实双眼呆滞的在发呆，小哥忍不住提醒道。

“哦哦。”陈实愣愣的点了点头，接过笔，在蓝色便利贴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嘴里嘀咕道：“买个花还要签收？这么正式的吗？”

小哥才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个神经病老板在想些什么东西，收好便利贴，便把花塞到陈实手里。

转过身的时候，低头看了眼手机，暗道一声糟糕。

自己对道路还是不熟了些，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离十一点封校门只剩下十七分钟，在只有一辆小蓝车的情况下，要如何回到距离七公里的学校呢？

如果回不去的话，要不要把叶子约出来呢？

反正酒店和宵夜的话，可恶的老板应该会报销的吧，毕竟他虽然脑子有些问题，但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不过，于苏林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哪怕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被拒绝，只是他忽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老板和自己说的话。

那个男生女相，长得很妖，总是一身古装的男人，用一种很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自己，“你确定自己对她是爱吗？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爱她什么？因为漂亮？还是因为她让你很有面子？”

就这样，在电梯里沉默了数十秒，直到走出大门，迎面吹来冷风，于苏林才清醒许多。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和叶子在一起的时候，就总会想起那个该死的老板。

这个人里里外外都透着股邪性。

在最热闹的位置开了家花店，却一天到晚都没有几个顾客，好不容易来个顾客，还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直到把人挤兑走。

他都入职半个多月了，这才做成第一笔生意。

不过那个妹子别看长得水灵灵的，眼光可是不怎么样，就刚才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死宅，两个黑眼圈浓的哟，都能cos国宝了。

等一下…？？

我车呢？

我那么大个小蓝车呢？

刚还在吐槽别人呢？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吗？

于苏林无语的看着空荡荡的临时停车位，心想，这时候要是有只乌鸦飞过就更应景了。

“喂？！老板呀～”谄媚的声音引的路人频频侧目，就连电话另一端也是一阵沉默。

“你把花弄丢了？还是你没找到地方？”

“那怎么可能呢，我这么靠谱的人，肯定是把花好好的送到上帝手里啦。”

“所以你为什么要弄出这种死动静？”

于苏林干笑两声，“我扫的车被别人骑走了，我如果打车回去的话，应该是可以报销的吧？”

电话另一端陷入更久的沉默，“要不，你学一下电瓶车吧，或者你考个驾照也行，费用我可以报销。”

“谢谢老板！”于苏林兴高采烈的挂掉电话，飞快的点开叫车软件。

虽然老板工资开的很高，在花店的时候也都是在摸鱼，那些花老板宝贝着呢，碰都不让他碰。

但钱到了自己兜里那就是自己的了，不管赚多少，那是一分钱都不能花在工作上的，绝不能学那些坐在办公室，上班还给自己买杯咖啡的牛马。

看咱混的多好，连考驾照都有老板报销。

等一下…咱有驾照的好吧！

高三那个暑假就拿到证了，咱是不会开车好么？！

……

夜已过半，却仍是灯火通明，这城市热闹的像是白昼。

陈实嘴里叼着鸡块，噼里啪啦的敲着代码，脸上的气色要比之前好的多，连那双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终于，最后一行代码敲完，程序运行成功。

陈实才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把叼了许久，都已经变凉的鸡块吞进嘴里，咀嚼几下，咽进肚子。

一扭头，忽然看到一旁的花束。

紫色的花瓣有些蔫了，连叶子都有些泛黄。

陈实挠挠头，他记得接过来的时候不这样啊，很新鲜很好看啊，怎么这么快就蔫了。

这花能吸电脑辐射？

不过自己的记忆力，啧，不是十分靠谱就是了。

难道说，是商家故意以次充好，所以才要他签字？

算了，不重要，反正他也不喜欢花。

这个时间了，就不回家睡觉了。

老规矩，在办公室支个单人床对付一宿，两三个小时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站起身，却忽然瞄到花束里还藏着一张卡片，伸出手，把卡片抽了出来。

入目，是自己死去的回忆。

好像是高中毕业时，自己在愿望卡上写下的豪言壮语。

“我要做出最好的游戏。”

不知什么时候，被女孩从黑板上摘下，一直珍藏着。

下面，原本的空白处，填充上女孩娟秀的字迹，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所以不能半路倒下。”

陈实勾了勾嘴角，也对，自己这种不善交际死宅，居然能有女同学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怎么之前就从来没想到呢。

明明上一次见面都过了好久，明明记忆力大不如前，女孩的一颦一笑却都那么清晰。

罕有的把代码抛在脑后，目光中，一片温柔。